为首的男人没说话,只是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的清清。
那眼神跟扫描仪似的,把他们父女俩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然后轻轻“嗯”了一声,像是确认了什么。
几个黑衣人上前,小心翼翼地走到清清身边,其中一个还蹲下来,声音放软了点:“小姐,跟我们走吧。”
清清抬头看了看于振纲,眼神有点慌:“爹……”
于振纲想拦,可他刚往前挪了一步,为首的男人就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冷得跟冰碴子似的,他立马就不敢动了。
不是不想动,是腿软,实在是挪不动。
黑衣人没伤害他,也没多说废话,只是对着他又冷冷地扫了一眼,然后就带着清清往门外走。
清清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小脸上满是委屈,可也没敢哭。
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于振纲才瘫坐在地上,后背全是汗。
他苦着脸,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心里哀嚎:“完了,完了!这大舅子肯定认出我了!”
他怎么会不认识那男人?当年他跟宁王千金私奔之前,在王府里见过几次。
那是她的亲哥哥,宁王的嫡子,也就是他的大舅子。
当年他俩跑了之后,这位大舅子怕是早就想把他大卸八块了。
现在人家没动手,估计是看在清清的面子上。
他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宁王千金。
这么多年了,她还好吗?这次清清被大舅子带走,他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吗?
……
宁皓的指尖还停留在马车帘幕上,方才掀开帘子将那姑娘带出来时,日光恰好落在她脸上,一双杏眼湿漉漉的,眉梢眼角那点温婉的弧度,竟与记忆里妹妹年少时的模样重合了七八分。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绒毯,于清清却觉得浑身发僵。
她缩在角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那布料此刻更是被她捏得变了形。
宁皓就坐在对面,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算锐利,却带着一种让人无处遁形的审视感。
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掠过她的眉眼,停在她额角还没消肿的包上,又缓缓移开,每一次停留都让她心跳快上几分。
“我……”于清清张了张嘴,想问问这究竟是哪里,想问问眼前人要带她去哪里,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太怕了,前几日李太公那双浑浊又贪婪的眼睛,还在她脑海里打转;
逃出来时被人一拳砸在脑袋上的钝痛,此刻还隐隐作祟。
刚从狼窝逃出来,又落入另一个陌生人手里,她只觉得自己命比纸薄,鼻尖一酸,眼泪就忍不住涌了上来。
起初只是无声的哽咽,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绒毯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后来情绪再也绷不住,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呜咽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带着满满的委屈和恐惧。
宁皓这下是真懵了。
他坐直身体,眉头拧了起来。
方才看这姑娘虽显怯懦,却也算镇定,怎么自己不过多瞧了两眼,就哭成这样?
他这辈子打交道的不是军营里的糙汉子,就是朝堂上的老狐狸,哪里应付过这般阵仗?
手指在膝头顿了顿,才尽量放柔了语气,开口解释:“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你舅舅,宁皓。”
“舅舅?”于清清的哭声猛地顿住。
她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满是茫然。
这个称呼太陌生了,她长这么大,身边只有父亲于振纲。
每次她缠着父亲问起母亲,父亲要么避开话题,要么就含糊地说“你娘去了很远的地方,过得很好”,从未提过她还有个舅舅。
可眼前人的语气太过笃定,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戏谑,反而带着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类似亲人的关切。
她愣愣地看着宁皓,脑海里飞速闪过父亲偶尔提及母亲时的神情,那时父亲总会望着窗外,眼神悠远,像是在回忆什么。
“那……那我娘怎么样了?”于清清往前挪了挪,声音还有些发颤,却带着急切的期待。
这些年她无数次想象母亲的模样,想象母亲是否真的如父亲所说,过得很好。
宁皓见她不再哭泣,脸上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语气也轻快了些:“放心,你娘好得很,就是总惦记着你。”
他没多说,一来是怕提及妹妹这些年的牵挂会惹得姑娘再哭,二来也是觉得有些话,等去让妹妹亲自说更合适。
于清清咬了咬下唇,没再追问。
她偷偷打量宁皓,见他穿着一身玄色锦缎长袍,腰间系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白玉佩,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连跟着的随从都站姿挺拔,眼神锐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她心里犯怵,毕竟两人刚认识,又是这样悬殊的身份,再多问怕是不妥。
车厢里安静了片刻,宁皓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这次来,本是因为收到了于振纲的求救信号,可他走得太急,竟忘了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于振纲的模样,他就有些心烦,干脆转向于清清,语气放缓:“你跟我说说,最近到底出了什么事?”
于清清这才定了定神,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慢慢说了出来。
她说起自己在家门口被李家庄的人掳走,李太公说要娶她当小妾,她拼死反抗却被看得严实;
又说起前夜不知怎么回事,却被一个小个子迎面打了一拳,当时脑袋一懵,再醒来就已经在村口了,至于怎么逃出来的,她也说不清楚。
只记得那个小个子穿着道袍,个子矮矮的,力气却大得很,现在她额角的包还疼着呢。
她说得断断续续,声音里还带着后怕,可宁皓的脸色却越听越沉。
他放在膝头的手缓缓攥紧,指节泛白,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
强抢民女本就可恨,更何况抢的是他的外甥女,还要逼她做小妾?这李家庄的人,简直是活腻了!
宁皓掀开车帘,声音冷得像冰,“去李家庄!”
随从们早已习惯了他的指令,立刻驾着马车行动。
马鞭一扬,一队人马朝着李家庄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踏在石板路上,溅起阵阵尘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