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阁的隐秘据点并非想象中位于山腹或地底的洞府,而是巧妙地依托于葬龙渊东北方向一片终年不散的“玄冰雾海”之中。雾海覆盖方圆数百里,内部冰寒刺骨,灵气紊乱,神识难以及远,更有天然迷阵效果,元婴修士误入其中也极易迷失方向,乃是绝佳的天然屏障。
柳如雪取出一枚冰蓝色的心形玉佩,注入灵力。玉佩散发出柔和清光,光芒所照之处,前方浓密如实质的玄冰雾气竟自动向两侧分开,形成一条仅容两人并肩的狭窄通道。通道蜿蜒,不知通向何处。
“跟着我,一步不要踏错。”柳如雪当先引路,声音在寂静的雾海中显得有些缥缈。
众人紧随其后。通道两侧是翻滚涌动的乳白色寒雾,视线不及丈外,唯有脚下一条由微弱蓝光标记出的路径清晰可见。刺骨的寒意即便有灵力护体也难以完全隔绝,林芷萱不得不给昏迷的星璇和重伤的扶苏额外加上几层保暖的灵力罩。
大约在雾海中穿行了一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
雾气尽头,竟是一座悬浮于半空中的小型冰岛!冰岛约莫百丈方圆,通体由万载玄冰构成,晶莹剔透,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光映照下,折射出梦幻般的淡蓝色光辉。岛屿之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几座冰晶宫殿,风格简洁冷冽,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岛屿边缘,淡蓝色的防御光幕如水波流转,将外界的玄冰雾气彻底隔绝。
“好一处冰心仙境。”离炎忍不住赞叹。此地不仅隐蔽至极,冰属性灵气更是充沛精纯到了极点,对修炼冰系功法的修士而言乃是无上宝地。
柳如雪带着众人穿过岛屿外围光幕,落在主殿前的广场上。立刻有两名身着淡蓝宫装、面容清冷的女子迎上前来,修为皆是金丹后期,对着柳如雪恭敬行礼:“参见雪师姐。”
“不必多礼。开启‘玄冰净室’,准备‘冰魄玉髓’和‘九转还灵液’,有贵客需要紧急疗伤。另外,启动岛屿最高级别预警阵法,未经我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净室百丈范围。”柳如雪迅速吩咐,语气不容置疑。
“是!”两名女子显然训练有素,毫不迟疑,立刻分头行动。
很快,众人被引入主殿后方一间完全由玄冰构筑的静室。室内寒气更甚,但奇异的是,这寒气并不伤人,反而有种洗涤神魂、安抚灵力的效果。静室中央有一个冰玉砌成的池子,池中并非水,而是氤氲着乳白色灵雾的“冰魄玉髓”,这是冰心阁独有的疗伤圣品,对稳固神魂、修复经脉有奇效。
柳如雪亲自协助,将星璇轻轻放入玉髓池中,只留口鼻在外。乳白色灵雾自动环绕星璇,缓缓渗入其肌肤。星璇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
扶苏则被安置在池边一个冰玉蒲团上,林芷萱仔细检查他的伤势。“内腑震荡,经脉多处受损,灵力透支严重,本源亦有损耗。好在混沌元婴根基深厚,世界树碎片自行滋养,加上此地精纯冰灵之气有镇压心魔、梳理灵力之效,静养一段时日应可恢复。但短期内绝不可再与人动手。”她一边说,一边取出最好的丹药,配合冰心阁提供的“九转还灵液”,助扶苏化开药力。
萧辰与离炎也各自处理伤势,冰心阁提供的丹药和此地环境对他们恢复大有裨益。
柳如雪安排好一切,对林芷萱道:“林姑娘,星辰姑娘的时空反噬,我冰心阁秘典中或有缓解之法,我需要去查阅一番。你们在此安心疗伤,此处绝对安全。”
“有劳柳道友。”林芷萱感激道。
柳如雪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玄冰净室内恢复寂静,只有玉髓池中灵雾升腾的细微声响。扶苏闭目调息,混沌元婴缓缓运转,汲取着冰魄玉髓散发的精纯灵力与世界树碎片的混沌气息,修补着体内的损伤。他能感觉到,此地的冰寒之气似乎与秋水剑意有某种共鸣,让那新得的剑意更加凝实灵动。
时间静静流逝。三日转瞬即过。
这三日,柳如雪来过数次,带来一些冰心阁珍藏的、有助于稳定时空之力的古籍摘录和特殊香料,林芷萱据此调整了对星璇的治疗方案,星璇的气息明显平稳了许多,虽然仍未苏醒,但生命迹象已不再微弱。
扶苏的伤势也恢复了两三成,至少行动无碍。萧辰与离炎的外伤基本愈合,灵力也恢复了七八成。
第四日清晨,柳如雪再次来到净室,神色比往日更加凝重。她手中拿着一枚已经失效的传讯玉符,以及一卷兽皮地图。
“柳道友,可是有了北疆的消息?”扶苏见状,心中微沉。
柳如雪将传讯玉符放在冰案上,沉声道:“这是我冰心阁在北疆的暗线,拼死传回的最后一则消息。三日前,玄天仙宗护山大阵被破,宗门腹地‘玄天峰’遭幽冥宗、血煞教、阴鬼宗联军猛攻,战况惨烈。贵宗清虚真人等高层依托核心禁制‘玄天无量阵’死守,但伤亡不小。焚天谷、星辰阁等援军被幽冥宗分出的大批高手以及突然出现的、疑似暗域所属的诡异修士拦截于‘落魂峡’,至今未能突破。”
“什么?!”萧辰霍然起身,眼中迸发出骇人光芒,“护山大阵被破?怎么可能!玄天无极阵乃是开山祖师所布,化神修士也难以轻易攻破!”
“消息确凿。”柳如雪指向地图上北疆区域,“据暗线情报,破阵关键,并非强攻,而是……内应。贵宗内部,有高层被渗透或策反,在阵法核心节点做了手脚。具体是何人,尚未查明。”
内应!众人如坠冰窟。宗门内部出了问题,这比外部强敌更加致命!
“还有,”柳如雪继续道,声音更冷,“几乎在同一时间,北疆各处,共计七处上古时期遗留的封印节点或遗迹,遭遇不明身份修士袭击。袭击者手段诡异,目的明确,似乎是为了破坏或夺取封印之物。其中一处,就是‘玄天古矿’深处的某个隐秘禁地。我怀疑,这与暗域寻找世界树碎片或其他上古之物的行动有关,也与葬龙渊之事性质相同。”
扶苏握紧拳头,果然如此!暗域在全面行动,他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世界树碎片,而是所有可能威胁到他们,或能被他们利用的上古遗物与封印!
“玄天秘境呢?”离炎急问,“按时间推算,秘境应该快要开启了!”
“这正是最诡异之处。”柳如雪黛眉紧蹙,“玄天秘境的入口,就在玄天仙宗后山禁地。如今宗门被围,秘境入口自然也在战区。但据零星情报,秘境入口的波动……近期异常频繁和剧烈,远超历次开启前的征兆。甚至有人看到,入口附近有时空扭曲的幻象浮现,仿佛……仿佛秘境内部正在发生某种剧变,想要提前开启,或者……有东西想从里面出来。”
众人听得背脊发寒。秘境异变,内忧外患,北疆已成旋涡中心。
“我们必须立刻赶回去!”萧辰斩钉截铁。
“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贸然闯入北疆战场,无异于送死。”扶苏虽然同样心急如焚,但尚存理智,“况且,星璇还未醒。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更需要恢复战力。”
他看向柳如雪:“柳道友,冰心阁在北疆的情报网,能否帮助我们弄清几件事:第一,宗门内应的具体线索;第二,暗域在北疆活动的核心据点和主要高手;第三,玄天秘境异变的具体情况。此外,我们需要最快、相对安全的路径返回玄天仙宗附近。”
柳如雪沉吟片刻:“情报我可以尽力通过特殊渠道打探,但需要时间,最快也要两三日。至于路径……”她指着地图,“从玄冰雾海出发,绕过几处已知的凶险区域和可能被封锁的要道,有一条隐蔽的古商道可以直达北疆‘黑风山脉’边缘,从那里到玄天仙宗外围,约需四日。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快且风险相对较低的路线。但前提是,我们行动必须绝对隐秘,不能惊动任何人。”
“两三日……加上路途四日……”扶苏计算着时间,心中焦虑。战场瞬息万变,六七日足以发生太多事。
“还有一件事。”林芷萱忽然开口,她一直在仔细感知星璇的状态,“柳道友带来的古籍中提到,要彻底拔除星璇体内紊乱的时空之力,需要一种名为‘定空花’的灵药为主药,炼制‘时空定魂丹’。此花只生长于时空规则不稳定的特殊区域,且极为罕见。北疆……可有类似地方的记载?”
“定空花?”柳如雪思索道,“北疆确实有一处时空紊乱之地,名为‘乱空谷’,就在黑风山脉深处,传闻是上古空间裂缝残留所致。那里环境恶劣,空间碎片飘忽,危险重重,但或许有‘定空花’生长。只是,乱空谷的位置,与我们计划的路线并不完全顺路,需要绕行一段,且入谷寻药,本身就有极大风险。”
“绕行!”扶苏毫不犹豫,“星璇是为救我们才重伤至此,必须治好她。黑风山脉……正好,我们可以先到乱空谷寻药,再前往玄天仙宗。时间紧迫,我们分头准备。柳道友,劳烦你搜集情报和准备路线所需。芷萱,你继续照顾星璇,并准备炼制‘时空定魂丹’的其他辅药。萧辰,离炎,我们尽快恢复,调整状态。”
众人领命,各自忙碌起来。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弥漫在玄冰净室之中。
又过了两日。柳如雪带来了最新的情报,虽然依旧零碎,但勾勒出一幅更加清晰的危局图景:内应线索指向宗门内某位常年闭关的太上长老一脉,但证据不足;暗域在北疆至少有三个活跃据点,疑似有化神期修士坐镇;玄天秘境入口波动愈发剧烈,甚至有远古兽吼虚影传出,引起各方猜测。
星璇依旧昏迷,但气息在冰魄玉髓和柳如雪提供的秘法调理下,趋于平稳。扶苏伤势恢复了四五成,已有一战之力。萧辰与离炎状态基本恢复至巅峰。
不能再等了。
第六日清晨,众人辞别冰心阁据点的值守弟子。柳如雪已安排好一切,她将亲自护送众人至黑风山脉边缘,之后需返回冰心阁总阁复命并调动更多力量关注北疆局势。
一行人悄然离开玄冰雾海,乘坐柳如雪提供的一艘不起眼、却速度极快的“冰梭”,隐去行迹,朝着北疆方向疾驰。
冰梭之内,气氛肃穆。每个人都清楚,前路等待他们的,将是比葬龙渊更加凶险、更加复杂的局面——宗门内战、暗域阴谋、秘境异变、以及为救同伴必须涉足的时空绝地。
扶苏盘坐调息,心神却与储物戒中的几样事物相连:天剑令、世界树碎片、斩仙剑、玄冥子玉简、凌虚子的秋水剑意……这些因缘际会汇聚于身的传承与责任,此刻都化作了沉甸甸的重量。
他望向舷窗外飞速倒退的荒凉景象,眼神逐渐锐利如剑。
北疆,玄天仙宗,我回来了。
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阴谋诡局,这一剑,必为守护而出鞘。
冰梭划破长空,消失在天际。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冰梭离开后不久,玄冰雾海之外某处阴影中,一道全身笼罩在淡淡黑烟中、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缓缓浮现。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与扶苏所得类似的黑色令牌,令牌正面,“北疆甲一”四个字幽光闪烁。
“鱼儿,终于游向网中央了。”沙哑的低语随风飘散,银色面具人身影如水波般荡漾,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