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峰的日子,果然如扶苏所预料的那般,平静得近乎枯燥。
每日除了固定的吐纳,炼化一丝丝妖皇精华外,他便是翻阅藏剑峰仅存的一些古籍。这些典籍大多残破,记载的也多是些基础的剑理、宗门历史杂闻,甚至是些无关紧要的风物志。对于寻常弟子而言,或许味同嚼蜡,但扶苏却看得津津有味。他试图从这些故纸堆中,拼凑出此界更完整的面貌,尤其是关于上古、关于空间壁垒、关于不同修炼体系的蛛丝马迹。
他的修为在外人看来,进展“缓慢”,依旧停留在筑基初期的水准,与他一朝“魁首”的名头毫不相符。这更坐实了外界关于他“根基虚浮,全靠运气”的论断。藏剑峰的其他几位正式弟子,起初对他这位“名人”还有些好奇,但见他深居简出,修为平平,那点好奇也很快变成了淡淡的疏离。毕竟,在一个资源匮乏的峰脉,多一个人,便意味着本就紧张的资源要被多分走一份。
扶苏乐得如此,无人打扰,正是他想要的。
这日,他正在院中揣摩一本名为《基础剑诀十三式》的泛黄册子,上面只有简单的图形和呼吸法门,看似粗浅,但扶苏却隐隐感觉,其中蕴含的“藏”与“发”的转换理念,与月瑶真人那八字真言隐隐相合。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道温和而熟悉的声音。
“扶苏兄弟,可在?”
扶苏抬头,只见院门外站着两人。为首的正是萧辰,他一身裂天峰核心弟子的白色剑袍,身姿挺拔,气息比之论剑时更加凝练锋锐,显然在裂天峰获益良多。在他身旁,则是一袭淡紫色衣裙的林芷萱,她眉眼柔和,气质宁静,腰间悬着一枚新炼制的玉佩,隐隐有灵光流转,看来在百艺峰也已初步站稳脚跟。
“萧兄,林师妹。”扶苏放下书册,起身相迎,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欣喜”,将他此刻“普通内门弟子”的身份演绎得淋漓尽致。这声“师妹”叫得自然,仿佛回到了论剑之前同行的那段时光。
“冒昧来访,打扰兄弟清修了。”萧辰拱手,笑容爽朗,眼神清澈,并无半分因自身际遇而生出的傲气,反而带着真诚的关切,“我与林师妹安顿下来后,便想着来看看你。藏剑峰……此处还习惯吗?”
他目光扫过扶苏手中那本《基础剑诀十三式》,又看了看这简陋的小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深知扶苏在论剑台上的表现绝非表面那么简单,但扶苏既然选择藏剑峰并隐藏自身,他作为兄弟,自然尊重,绝不会点破。
林芷萱听到那声自然的“师妹”,眸光微动,也轻声道:“扶苏师兄,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我虽在百艺峰,但炼制些简单的丹药、符箓,还是可以的。”她声音温柔,看向扶苏的目光中,除了同届之谊,似乎还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担忧。那日扶苏在擂台上平静接受一切的模样,总让她觉得,这个少年身上背负着远超同龄人的沉重。
扶苏心中微暖。萧辰的赤诚,林芷萱的善意,在这人情略显淡薄的藏剑峰,显得尤为珍贵。
“多谢萧兄、林师妹挂念。”扶苏引二人入院,在石凳上坐下,“此地清静,正合我意。修行之路漫长,起步快慢,未必能定终点。”
萧辰闻言,眼中欣赏之色更浓:“兄弟豁达!说得不错!道在心坚,不在外物。”他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我听闻,幽冥宗近来在北疆边境活动频繁,似乎与之前天枢城古矿的异动有关。宗门已加派了巡逻弟子,我们日后外出历练,也需多加小心。”
扶苏目光微凝。幽冥宗……这个阴魂不散的名字。他体内的妖皇精华,某种程度上也与古矿深处的秘密相关。此事,他无法置身事外。
“多谢萧兄提醒。”扶苏点头,将此事记在心里。
三人又闲聊片刻,多是萧辰和林芷萱说起各自峰脉的趣闻和新学的功法,扶苏则大多倾听,偶尔插言几句,气氛融洽。
临走时,林芷萱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扶苏:“这是我用百艺峰提供的材料试炼的‘清心丹’,品质尚可,于静心凝神有些许助益,师兄若不嫌弃……”
扶苏看着那玉瓶,又看看林芷萱略带期盼的眼神,略一沉吟,便坦然接过:“多谢师妹厚赠,却之不恭了。”
林芷萱见他收下,唇角微微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如昙花初现,清丽难言。
送走二人,扶苏握着那瓶尚带余温的清心丹,目光穿过院门,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
兄弟之义,红颜之谊,宗门暗流,外界威胁……这一切,都与他息息相关。他选择的“藏剑”之路,并非龟缩不出,而是在蛰伏中积蓄,在隐匿中观察。
“幽冥宗……玄天壁……”扶苏低声自语,“或许,是该找机会,了解更多了。”
他转身回到静室,并未服用那清心丹,而是将其妥善收好。随即,他再次沉浸入对妖皇精华的缓慢炼化中。一丝丝精纯无比,远超此界灵气的能量被剥离出来,融入他的四肢百骸,潜移默化地改造着他的体质,夯实着远超当前境界的根基。
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力量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悄然增长。
与此同时,玄天仙宗之外,北疆某处阴暗的地下宫殿内。
烛火摇曳,映照出几张模糊而阴森的面孔。
“消息确认了?那东西的一部分本源,确实被玄天仙宗一个叫扶苏的小子得了去?”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瘆人的寒意。
“回禀长老,基本可以确定。天枢城古矿变故时,此子就在核心区域,且之后修为‘疑似’异常提升,并在玄天仙宗的论剑中夺得魁首。虽然后来表现平平,被发配至没落的藏剑峰,但其中疑点颇多。”下方一名笼罩在黑袍中的修士恭敬回道。
“藏剑峰……月瑶那个女人还在那里苟延残喘……”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冷笑道,“不管那小子是真天才还是假废物,既然可能与‘圣物’有关,就必须弄到手!宗主已下令,不惜一切代价!”
“玄天仙宗戒备森严,直接动手风险太大。”
“无需直接动手。”沙哑声音的主人缓缓道,“三个月后,不是有‘玄天壁’观摩吗?那可是在宗门核心区域……想办法,让我们的人混进去,或者……在那个时候,制造一些‘意外’。”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幽冥宗的阴影,如同无声的毒蛇,开始向着玄天仙宗,向着藏剑峰,更向着看似与世无争的扶苏,悄然蔓延。
平静的湖水之下,暗流汹涌。扶苏的藏剑生涯,注定不会一直平静下去。而他与林芷萱之间悄然萌发的情愫,与萧辰坚不可摧的兄弟情义,也将在这即将到来的风雨中,面临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