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云芷汐,扶苏离开了依旧残留着肃杀之气的养心殿区域,沿着一条更为幽静的青石小径向山门深处走去。沿途灵雾氤氲,奇花异草遍地,偶尔能看到一些仙禽瑞兽在林间溪边栖息,见到云芷汐,它们不仅不惊,反而亲昵地凑上来,被她温柔地抚过。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穿过一片苍翠欲滴、随风摇曳发出沙沙清响的紫纹灵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竹林深处,倚着一处小小的灵泉潭水,建着几间雅致的竹舍。竹舍以百年以上的灵竹搭建,浑然天成,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舍前有一方小小的院落,以青石铺地,摆放着石桌石凳,角落里还种着几株散发着清心凝神气息的月光草。此处灵气虽不如主殿区域磅礴,却更加精纯温和,沁人心脾。
“这里便是‘听竹小苑’,以后就是你的居所了。”云芷汐推开竹篱笆门,柔声说道,“宗门内门弟子大多有独立的居所,此地清静,适合静修。日常用度,每月自有外门执事送来,若有特殊需求,也可去‘庶务殿’申领,或者……直接来找我或墨师兄。”
扶苏走进小院,感受着此地的宁静与祥和,心中因先前剧变而产生的波澜也渐渐平复。他对着云芷汐深深一揖:“多谢云师姐安排。”
云芷汐微微一笑:“同门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你初来乍到,先熟悉一下环境,静心体悟。修行非一日之功,切记戒骄戒躁。”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扶苏始终紧握的那本《苟道真解》上,“此书……不妨细细研读,或有收获。”
“扶苏明白。”扶苏郑重应下。
“好了,你且休息吧。若有不明之处,可来‘静心苑’寻我。”云芷汐说完,便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郁郁葱葱的竹林小径中。
竹舍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个蒲团,仅此而已,却洁净无尘,透着一种返璞归真的意味。
扶苏在蒲团上盘膝坐下,将腰间的铁木剑横于膝上,目光再次落在那本兽皮封面的《苟道真解》上。
经历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再也不敢小觑这本看似“离经叛道”的典籍。墨尘师兄那“藏锋非怂,只为亮剑”的话语,犹在耳边。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了书页。
开篇并非什么具体功法,而是一段以古老篆文书写的总纲:
“夫大道之始,无形无名。强梁者不得其死,柔弱者生之徒。是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潜龙勿用,非不用也,待其时也。藏锋敛锷,非无锋也,养其锐也。示之以弱,蓄之以强。见微知着,守静知常。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字字珠玑,蕴含着深刻的天地至理与人世智慧。这并非教人懦弱,而是在阐述一种生存与发展的策略,一种积蓄力量、以待天时的智慧。扶苏联想到墨尘师兄与云芷汐师姐那深藏不露、一旦爆发则石破天惊的实力,对这总纲的理解顿时深刻了数分。
他继续往下翻阅。
后面开始涉及具体的法门,并非攻击之术,而是如何收敛气息、隐匿修为、混淆天机、趋吉避凶的法门。其中有一门名为《敛息诀》的基础法门,讲究将自身灵力波动、精神气息乃至生命磁场都收敛到极致,如同顽石草木,不惹尘埃,不招灾劫。
“原来,《苟道守则》并非空谈,皆有对应的修行法门作为支撑……”扶苏心中明悟更深。这天枢宗的“苟道”,是一门自成体系、极其高深的传承!
他天性聪颖,悟性极高,当下便按照《敛息诀》的法门,尝试运转体内灵力,调整呼吸与精神波动。
起初颇为生涩,他那纯粹凌厉的剑意如同出鞘的利剑,极难收敛。但当他回想起总纲中“藏锋敛锷,养其锐也”的意境,回想起墨尘师兄那看似普通、实则渊深如海的状态,心中渐渐有了方向。
他不再强行压制剑意,而是引导其内敛,如同将宝剑归入剑鞘,锋芒不显,却暗藏杀机。
一次,两次……不知过了多久,他周身那锐利的气息渐渐变得平和,灵力波动也微弱下去,若不仔细探查,几乎与寻常凝气期弟子无异。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是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透过竹窗洒落进来,在地面铺上一层银霜。
他感受着自身内敛的状态,虽然修为并未增长,但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却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心中那份因“奇才”之名和初入宗门的些许浮躁,也在这次初步修行中沉淀了不少。
“活着,才有输出……”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墨尘师兄的话,此刻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体会。
他将《苟道真解》小心收好,目光坚定。
天枢宗,藏锋之道。这条路,他扶苏,会认真走下去。
他的剑,未来不仅要锋利,更要……活得足够长久,斩向该斩之敌!
夜色渐深,听竹小苑内,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以及少年心中悄然种下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道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