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下坠的身形在离地百丈时猛地一滞,一股更加阴邪、更加暴戾的气息从他残破的躯体内爆发出来,硬生生止住了坠势。他悬浮在半空,周身缭绕的已不再是黑雾,而是如同实质的暗红色血焰,燃烧着他的精血、他的金丹本源,甚至他的神魂!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更多的血沫,但他那双鬼火般的眸子,却亮得骇人,死死锁定在扶苏身上,那目光中的怨毒与疯狂,几乎凝成了实质。“小辈……毁我至宝……断我道途……今日,老夫便燃尽一切,与你同赴黄泉!”
话音未落,他猛地张开双臂,那件布满裂痕的万魂幡悬浮在他身前,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幡面上逸散的魂力不再消散,反而被他周身的暗红血焰强行吸附、点燃!
“万魂……焚血大法!”
轰!
以黑煞为中心,一道暗红色的邪力光环骤然扩散,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败凋零,大地被染上一层不祥的暗红,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就连远处青岚城的光罩,都在这一刻剧烈波动起来,光芒明灭不定。
黑煞干瘪的躯体在血焰中仿佛膨胀了一圈,皮肤下血管虬结凸起,如同蠕动的蚯蚓,他的气息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疯狂攀升,甚至超越了之前全盛时期!代价,是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寿元正在飞速燃烧,他的神魂也在血焰中发出痛苦的尖啸。
这是真正的搏命之术,魔燃残躯,只求与敌偕亡!
“不好!是焚血邪法!”城头上,韩文脸色剧变,失声惊呼,“他要拼命了!扶苏执事状态极差,恐怕……”
周康、王磐等人刚刚升起的喜悦瞬间被冻结,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们能感觉到,此刻黑煞散发出的威压,比之前操控幽冥煞云时更加恐怖,充满了毁灭与不祥!
山坡阵眼处,扶苏强撑着站直身体,承影剑感受到主人决绝的意志,发出低沉而坚定的剑鸣。他擦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眼神锐利如初。
他体内的状况确实糟糕透顶,经脉多处受损,真元近乎枯竭,神魂也因过度催动开天剑意而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面对黑煞这明显是同归于尽的架势,他看似已无胜算。
但,他还有底牌未出。
或者说,承影剑的潜力,远不止于此。
“以为燃烧自己,就能扭转乾坤吗?”扶苏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邪魔歪道,终究不懂何为真正的……力量。”
他缓缓抬起承影剑,剑身之上,那混沌色的光晕再次流转,但这一次,并未向外扩张,反而极度内敛,仿佛在剑身内部开辟着一个更加微小,也更加极致的世界。一股苍茫、古老、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气息,开始从扶苏身上,更准确地说,是从承影剑上弥漫开来。
“嗯?”正准备发动最终一击的黑煞,心头猛地一跳,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再次出现,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致命!“死到临头,还想虚张声势?!”
他不再犹豫,咆哮一声,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焚血!万魂寂灭波!”
他身前那燃烧着血焰的万魂幡轰然炸开!并非物理上的粉碎,而是将其内残存的所有魂力、怨念、邪能,连同他自身燃烧的一切,尽数化作一道直径不过丈许,却凝练到极致的暗红色毁灭光束,如同跨越空间般,瞬间射向扶苏!
这道光束所过之处,空间都呈现出扭曲之态,光线被吞噬,留下一道纯粹的黑暗路径,其中蕴含的寂灭之意,让远处城头上的所有修士神魂冻结,仿佛看到了死亡的本身!
这一击,已超脱了寻常金丹中期的范畴,无限接近金丹后期大修的含怒一击!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扶苏眼中却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映照着混沌初开的漠然。他双手握紧承影剑,并未做出任何劈砍的动作,只是将剑尖,对准了那爆射而来的寂灭光束。
“承影……辟易。”
他轻轻吐出四个字。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就在那暗红光束即将触及剑尖的刹那,承影剑的剑尖处,空间仿佛微微扭曲了一下,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点”,一个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概念乃至存在的“奇点”。
下一个刹那,那足以湮灭金丹的寂灭光束,如同百川归海,又如同冰雪遇阳,竟毫无阻碍地、温顺地……被那个微小的“点”尽数吸纳了进去!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道恐怖的寂灭光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承影剑的剑尖之前,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不可能!!!”黑煞眼中的疯狂和怨毒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燃烧生命发出的至强一击,竟然……竟然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然而,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扶苏动了。
他手腕轻轻一抖。
承影剑剑尖那个吞噬一切的“奇点”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细如发丝,几乎微不可见的混沌色剑气,从剑尖激射而出。
这道剑气速度并不快,却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甫一出现,便已经印在了黑煞的眉心。
黑煞僵在原地,周身燃烧的血焰如同被冷水浇灭,瞬间消散。他瞪大了眼睛,瞳孔中最后的倒影,是那道细微却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威的混沌剑气。
“开天……之意……”他喃喃出声,带着无尽的悔恨与茫然。
下一刻,细微的剑气在他眉心爆发。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黑煞的躯体,从眉心开始,如同风化的沙雕,寸寸瓦解,化作最细微的尘埃,连同他体内那颗布满裂痕、即将崩溃的金丹,一同消散在天地之间。
唯有一缕精纯至极的残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没入了扶苏手中的承影剑内,成为了滋养剑灵与反哺主人的养料。
风,吹过战场。
带来远处青岚城方向隐约的、难以置信的死寂,以及更远处邪修阵营中传来的惊恐骚动。
天空,彻底恢复了清明,昏黄的夕阳余晖洒落,照在扶苏染血的白袍上,映出一片悲壮与辉煌。
他独立山坡,以剑拄地,身形依旧挺拔。
青岚城之围,因他一人一剑,而现破局之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