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下方的爬行声越来越密，像是无数细足在石面上刮擦。陈小满没有动，掌堂令垂在身侧，金纹微闪，映得他指尖泛光。
灰仙突然弓起背，爪子狠狠抓了下地面，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吱叫。
“它要来了。”白小染低声道，抬手抹了把嘴角，血丝从指缝渗出——刚才那蛛网蓝光缠得她不轻。
黄大贵缩着脖子，嘴上还在硬撑：“来就来呗，总不能是一群地鼠开大会吧？”
话音未落，第三十七级台阶猛地塌陷，绿光炸开，一道半透明的丝线腾空而起，直扑陈小满面门。他侧头避过，丝线擦着耳廓掠过，钉进岩壁，发出“滋”的一声，石头竟开始发黑溃烂。
“迷心丝！”黄大贵怪叫，“这玩意儿沾上脑子就糊！”
灰仙已冲了出去，四爪贴地滑行，利爪横扫，斩断几根飘来的丝线。可就在它跃起的瞬间，一根丝线绕上它的后腿，整只身子瞬间僵住，眼珠翻白，嘴里喃喃道：“回家……奶奶煮了姜汤……”
陈小满一跺脚，掌堂令重重磕地，金纹如涟漪荡开，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丝线纷纷断裂。灰仙摔在地上，抽搐两下，吐了口白沫，总算回过神。
“谢了。”它甩甩脑袋，声音沙哑。
白小染喘了口气，狐火在掌心跳了跳：“这地方连空气都在骗人。”
陈小满没说话，从怀里摸出一块龟甲残片，贴上额头。阴煞之眼开启的刹那，眼前的阶梯扭曲变形，原本向下的石阶竟如幻影般消散，露出右侧一条窄窄的岩缝，深不见底。
“路在这儿。”他指向裂缝。
黄大贵探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缝比裤腰带还窄，咱仨怎么塞？”
“你要是不想走，可以留在外面数蚂蚁。”白小染冷笑。
“我这不是关心团队通行效率嘛！”黄大贵嘟囔着，却还是跟了上去。
岩缝内壁布满晶簇，每一步踏下，晶石便轻轻震颤，嗡鸣声在耳边扩散。第一声响起来时，陈小满眼前一晃——
雨夜，巷口，奶奶披着旧袄转身离去，背影被雨水打湿，再没回头。
他脚步一顿。
第二步，村民举着火把围上来，有人喊“孤星克亲”，有人朝他扔石头，他缩在墙角，指甲抠进泥里。
第三步，祠堂大门轰然关闭，锁链落下，他被关在外面，听着里面诵经声，没人叫他进去。
“别看那些光。”白小染的声音刺进来，“它们在挖你的记忆。”
陈小满咬牙，掌堂令横在胸前，默念破咒诀。金光从令身浮起，裹住全身，那些画面像被风吹散的纸片，簌簌消失。
他回头，看见黄大贵靠在岩壁上，脸色发青，嘴唇哆嗦：“我不该贪那块玉佩……不该答应替他守三天坟……”
“你干过这种事？”白小染挑眉。
“过去的事了！”黄大贵猛地抬头，眼神慌乱，“那会儿我还年轻，以为捡个宝就能翻身，谁知道那是柳七爷设的局！”
“现在知道也不晚。”陈小满冷冷道，“走完这条路，谁都别想躲。”
一行人贴着岩壁前行，避开晶簇密集处，终于踏出裂缝，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水晶宫殿矗立在地下深处，穹顶如龙脊拱起，墙面由透明晶石拼成，隐约可见内部流淌的脉络，像活物的血管。正中央，一尊巨大的龙首雕像盘踞高台，双目闭合，口中衔着一颗暗红珠子，正是他们追踪已久的龙珠。
“它在那儿。”陈小满握紧掌堂令。
白小染眯眼打量：“这地方不像人造的，倒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黄大贵搓了搓手：“别说这些了，赶紧拿珠子走人，我总觉得这龙嘴张得有点瘆人。”
灰仙蹲在殿门口，爪子轻点地面，忽然竖起尾巴。
还没等它示警，龙首双眼猛然睁开，蓝光射出，直击陈小满眉心。
世界骤变。
大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幽暗王座厅。柳七爷端坐高位，黑鳞长袍垂地，手中把玩着一枚刻有陈家族徽的骨牌。脚下铁链哗啦作响，初代教主的虚影被锁在地心深处，面容枯槁，嘴唇微动。
“快取龙珠……他的力量源于此……”声音断续，却字字清晰。
陈小满心头一震。
下一瞬，柳七爷抬头，嘴角扬起：“太迟了。”
蓝光暴涨，寒意扑面，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凝固。
白小染猛地扑过来，一把将他撞开。蓝光擦肩而过，击中后方水晶柱，整根柱子瞬间结冰，裂开蛛网状纹路。
“幻境！”陈小满脱口而出，“那是假的！”
他迅速环顾四周，龙首雕像依旧静立，唯有喉部一块晶核微微发烫，与幻象中蓝光源头完全重合。
“它在用投影干扰我们。”他低声说，“真正的龙珠还在嘴里。”
白小染喘着气，狐火在掌心跳动：“刚才那个……真是初代教主？”
“不像。”陈小满摇头，“他不会求救，更不会说‘快取’这种话。他在世时，宁可自焚也不会开口示弱。”
黄大贵揉着太阳穴：“那他为啥要放这段戏？”
“为了拖住我们。”陈小满盯着龙首，“让他有时间做什么事。”
灰仙悄然靠近雕像底座，鼻子轻嗅，忽然回头，爪子在地上划了三道痕。
“它说下面有动静。”黄大贵翻译，“像是……什么东西在吞东西。”
陈小满皱眉。他一步步上前，掌堂令缓缓抬起。金纹顺着令身蔓延，指向龙珠。
就在他距雕像五步之遥时，龙珠忽然轻轻震动，一丝红光从珠体溢出，顺着雕像咽喉流下，渗入底座。
地面微微颤了一下。
白小染立刻摆出防御姿态：“它在吸收什么？”
“不是吸收。”陈小满瞳孔微缩，“是反哺。龙珠在往地底送能量。”
黄大贵脸色变了：“那下面……该不会真有个‘它’？”
没人回答。
陈小满盯着龙珠，忽然发现珠子表面闪过一道极细的裂纹，像是承受着巨大压力。而那裂纹的形状，竟与他体内乾坤璧的纹路隐隐呼应。
“它在撑住什么。”他喃喃道。
白小染凑近：“你说什么？”
“这颗珠子不是力量来源。”陈小满声音低沉，“它是封印的一部分。柳七爷要的不是它提供的力量——他是想让它崩开。”
话音未落，龙珠再次震动，这次更加剧烈。红光如血丝般蔓延，雕像双目中的蓝光开始闪烁不定，像是信号中断。
灰仙猛地跳开，爪子拍地示警。
陈小满抬手，掌堂令对准龙珠：“不管他想干什么，都不能让他得逞。”
白小染深吸一口气：“你要动手？”
“不是要。”他往前踏出一步，“是现在。”
令尖金光凝聚，即将射出的刹那——
龙首雕像的嘴巴，缓缓张开了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