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摊的空气还带着雨后的湿气。
楚玄霄站在擂台边缘，手指搭在茶壶口沿，掌心温热。他没动，也没说话，像一尊刚醒的石像。
三丈外，二十个玄天宗弟子列队站着，剑未收，手却开始发抖。
他们刚才亲眼看见张强被一句话逼得后退，也看见血魔老祖的心魔引被反向打爆。现在没人敢笑，也没人敢喊挑战。但他们还是站着，因为背后有人要他们站。
风穿过柱子，吹起楚玄霄的碎发。
他金瞳微闪，识海里那张血色网格还在转。三十七个红点，刚才炸了一个心魔引，剩下三十六个节点仍在跳动。系统自动标记出其中四个是假信号，用的是低阶幻符伪装能量波动。这种小把戏，连入门阵法师都能识破。
但他不急。
他知道，真正的杀招不在这些明面上的禁制里。
“前辈！小心脚下！”
一声大喊从身后传来。
秦无涯冲了过来，道袍下摆沾着泥水，手里攥着罗盘，指针疯狂旋转。他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汗，一看就是跑来的。
楚玄霄抬手，没回头。
秦无涯立刻闭嘴，停在两步之外。
这个动作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每次他想说点什么，只要楚玄霄抬手，他就闭嘴。不是怕，是服气。上次金龙降世那一幕他还记得，那种气息压下来的时候，他这个渡劫期的老怪物差点跪下去。
“这禁制不对劲。”秦无涯低声说，“灵力走向乱得很，像是随时会炸。我刚才绕了一圈，东南角那根柱子底下有阴煞铜的味道。”
楚玄霄没回应。
他闭上眼。
系统自动启动【高阶禁制逆向推演模块】。
这不是他主动开启的功能，而是系统感知到大量异常能量聚集后自行激活的。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不需要念咒，也不需要结印。
识海中，三十六个红点开始重组。
虚假信号被剔除，剩余三十三处有效节点自动连接成网。每一条能量线路都被拆解成最基础的符文结构，再重新拼接。主控符的位置迅速锁定——东南角第三根盘龙柱地下一尺三寸，阴煞铜片为引，断脉丝缠绕核心，辅以怨魂灰做触发介质。
和他之前判断的一模一样。
但这次不一样的是，系统给出了破禁路径。
一条红色细线从他识海延伸而出，直指地下主控符，标注出唯一安全通道：避开第七横梁的榫卯陷阱，绕开第十一节点的能量回流槽，最后用一道极短的灵力脉冲切断阴煞铜的导流。
整个过程只需要一次出手。
楚玄霄睁眼。
嘴角动了一下。
不是笑，也不是嘲讽，只是一种确认。
“原来想用‘困龙锁神阵’的残篇困我？”他低声说，“可惜，龙未锁，反露鳞。”
这句话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但秦无涯听到了。
他站在后面，耳朵竖着，听到这句话时浑身一震。
“困龙锁神阵？”他喃喃道，“不可能……那是上古典籍里记载的顶级禁制，完整版要四十九个节点才能成型。这些人哪来的本事布这种阵？”
他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罗盘，指针还在乱转。他知道自己看不懂，但他能感觉到危险。那种灵力紊乱的感觉，就像是站在即将塌陷的地面上。
可楚玄霄站得稳稳的。
他甚至没有调动灵力。
秦无涯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个人不是在试探，也不是在观察。
他已经在算怎么收网了。
擂台上的弟子们也开始察觉不对。
张强握着宽刃剑，眼睛死死盯着楚玄霄。他原本以为对方会犹豫，会退缩，或者至少表现出一点紧张。但他没有。他就像在看一场别人家的闹剧。
“他在等什么？”旁边一个弟子小声问。
“ maybe……”另一个下意识说了半句，赶紧改口，“可能他在找破绽。”
“我们有三十七个节点，他一个人，能找到几个？”
这话一出，几个人脸上又浮现出笑意。
虽然刚才被吓到了，但现在楚玄霄只是站着，什么都没做。他们觉得机会来了。
“说不定他其实根本看不懂。”
“对啊，刚才那些话是不是瞎蒙的？”
“要是真懂，早就动手了。”
他们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人听见。
秦无涯听到后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呵斥，却被楚玄霄一个眼神制止。
楚玄霄依旧看着擂台。
但他已经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系统正在持续扫描，每一秒都在更新数据。刚才那几个弟子说话时，有一缕声波震动传到地面，引起第七横梁轻微共振。系统捕捉到了这个频率，结合之前的能量分布图，确认了那里藏着第二套触发机制——不是炸阵，是音引式精神冲击，专门针对神识薄弱者。
这种手段，连邪修都嫌脏。
楚玄霄左手垂下，指尖轻轻敲了敲茶壶壁。
叮。
一声轻响。
系统收到指令：开始记录全场能量波动基线值。
下一秒，识海中的图谱完成最终校准。三十三个有效节点全部定位，七条干扰线路被标记为无效，主控符暴露在清晰坐标中。破禁路线生成完毕，等待执行。
他右手抬起，慢慢抚过茶壶表面。
壶身还温。
他没喝。
他只是摸着它，像是在确认一件老朋友的存在。
秦无涯站在他斜后方，呼吸变轻了。
他发现楚玄霄的状态变了。
刚才还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刀，现在刀锋已经出了一寸。
“前辈……”他忍不住开口，“要不要我让人撤了这些弟子？他们只是奉命行事，未必知情。”
楚玄霄摇头。
“不用。”
两个字，语气平静。
“让他们看着。”
秦无涯闭嘴。
他知道，接下来的事，不是清理棋子，而是震慑幕后。
擂台上的笑声渐渐停了。
因为他们发现，楚玄霄的目光变了。
刚才他是看着擂台，现在他是穿透擂台。
他的视线落在东南角那根盘龙柱上，准确地说，是地下一尺三寸的位置。
然后，他抬脚。
一步上前。
左脚踩在擂台边缘的木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所有弟子同时绷紧身体。
张强的手心全是汗，剑柄快要握不住。
秦无涯屏住呼吸。
楚玄霄没有继续前进。
他只是站在那里，右手依旧贴着茶壶，左手缓缓抬起，指向东南角的柱子。
没有结印，没有念咒。
只是一根手指。
系统提示在识海弹出：
【破禁路径已锁定】
【执行条件满足】
【等待指令】
他没动。
但他已经赢了。
因为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坐在茶摊边的普通人。
他是执棋者。
是唯一看清全局的人。
擂台上的弟子们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布置的阵法，他们引以为傲的三十七处禁制，在这个人面前，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的小孩。
有人开始后退。
有人低头看脚下的地砖。
张强咬牙，还想撑住场面，但他发现自己的腿在抖。
楚玄霄收回手指。
轻轻拍了拍裤子。
“你们可以走了。”
他说。
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下次想杀我，别用这种小学生级别的阵法。”
没人动。
“还是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你们想试试，我能不能一指头点爆主控符？”
这句话落下。
张强猛地抬头。
“你……你怎么知道主控符？！”
他脱口而出。
全场寂静。
秦无涯瞳孔一缩。
他知道完了。
这句话等于当众认罪。
楚玄霄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讽。
就是单纯地笑了。
因为他等的就是这一句。
系统提示瞬间刷新：
【获取关键信息：敌方认知层级确认】
【判定结果：对手仍处于‘试探’阶段】
【建议策略：维持威慑，暂不反击】
他转身，背对擂台。
“阿斑。”他轻声说，“待会要是有人想挖柱子，咬断他们的铲子。”
远处巷口，一只瘸腿脏毛的二哈抬起头，右眼绿光一闪，喉咙里滚出低吼。
楚玄霄走回茶摊小凳，坐下。
拿起茶壶。
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面平静。
他没喝。
他看着杯子里的倒影。
十里外山巅，血魔老祖站在新阵图前，手指停在半空。
他刚刚收到了张强那句失言的传讯。
“他知道了……”他低声说，“不，他早就知道了。”
他抬头看向洞府深处那幅全新的阵图。
诛仙台。
三个字泛着血光。
“好。”他慢慢说，“那就让你再多活一会儿。”
他伸手，准备点燃阵图中央的引魂灯。
手指刚触到灯芯——
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