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心头像是被注入了一缕暖意,那份因权欲纠葛而生的憋闷与惶然,渐渐消散了些。原来这场看似冰冷的博弈里,并非只有无休止的算计 —— 就像她的研究,既能在关键时刻为许恒提供助力,又能切实地为小东延续生机、对抗病魔,这份实打实的价值,让她觉得一切更有意义。
紧绷的神色渐渐柔和下来,眉宇间的郁色褪去大半,指尖在许恒温热的掌心不自觉地轻轻叩着,带着一丝卸下防备后的轻缓节奏。
“好受些了?” 许恒的声音低沉温润,目光落在她舒展的眉眼上,带着了然的笑意。
被他一语看穿心底的松动,元熙脸颊泛起一丝浅淡的红晕,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微不可察地摇了摇,语气里带着几分坦诚的迟疑:“我…… 只是还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也真的不希望,我们的初衷、我的研究,最后都沦为这场争斗里的牺牲品。”
她抬眸看向许恒,眼底透着几分坚定:“不过我想试着去适应,尽量在这漩涡里找到平衡 —— 既能让研究真正有益于需要的人,也能守住我们最初的本心,不被他们裹挟失了方向。”
“而且我也相信你,是一个有着同样底线的人。”元熙看着许恒的眼睛,在得到他的点头承诺后,才满意的笑了。
许恒不知道元熙说的底线在哪。于他而言,不让他家人受损,不让元熙受伤的才是底线。
他看向她,又怀疑自己步子是否大了些,在她面前袒露太多真要吓到她了。
“元熙,等我生日那天,把你正式介绍给家里人吧。” 许恒伸手搂过元熙,眼底漾着温和的笑意,“其实你也陆续见过不少了 —— 我妈当初不是偷偷跑去医院‘相过你么。” 想起母亲王琴当年就那么带着张妈去医院看人的模样,他忍不住低笑出声,语气笃定,“家里人都好相处,对你其实也都很熟悉了,不用有压力。”
元熙猝不及防,指尖微微一顿。她不是没想过要努力得到许恒家人的认可,可当 “正式见面” 被提上日程,还是在他生日这样特殊的场合,心底难免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元熙一路来都是亲人和朋友的离开,可以说她的成长、生活和工作是伴随着离别和死亡。那些未知的、失控的结局,曾在她心里刻下深深的恐惧,她花了数年时间,耗尽心力去对抗、去掩埋,才让那些悲伤在时光里慢慢淡去。
她太渴望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一个能遮风挡雨、安稳停靠的小家。可融入许恒那样一个完整的大家庭,对习惯了孤独与疏离的她而言,终究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挑战,让她既期待,又忍不住忐忑。
元熙向来能与同事平和共处,面对病人与家属时,也总能拿捏好分寸,温和又妥帖。和江薇、冯依依相聚时,她也能轻松融入氛围,听着她们聊感情、聊生活聊身边的事,偶尔搭几句话,笑意里满是真切的愉悦。可私下里,她却极少主动联系谁 —— 不会约着逛街挑衣,不会提议喝杯下午茶,更不会特意找机会,叽叽喳喳地聊那些小情小爱的心事。
她似乎本就不擅长这些,也从未觉得这是生活里不可或缺的部分。于她而言,身边有许恒的温柔陪伴,手头有热爱的医学事业,这样的日子已然足够丰盈美好。她也喜欢和许恒一起带着许一凡去种菜、去郊外踏青,看孩子笑得眉眼弯弯,心里满是暖意。可要说对这种热闹的家庭聚会、频繁的人际往来有多么强烈的渴望,好像也并没有。
她也看过老爷子几次。大多时候只是静静陪着,偶尔顺着老爷子的话头聊上几句,从不多言,更不会刻意表现自己、刷存在感。
与许恒一起见朋友时的多数光阴里,她就安静地站在许恒身边,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听他和大家谈天说地 —— 或是聊家常琐事,或是论世事人情,这样无声的陪伴,于她而言,便已足够。
许恒一直在带着她进入他的世界,但她想,她是否完全准备好了。。
许恒没等来预想中的惊喜,反倒撞见元熙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即被一丝迟疑取代。他心头莫名一滞,眉峰微蹙,不解地望着她。
两人刚跨进家门,元熙正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他的拖鞋,闻言只是动作顿了顿,并没立刻回话。许恒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补充道:“其实家里人早就默认你的存在了,尤其是老爷子,对你的安危比谁都上心,早把你当自家孩子护着了。”
元熙换好鞋,又将两人换下的鞋子整齐地摆进鞋柜,转身时,对上许恒依旧紧锁的眉头和探究的目光,才轻声应道:“嗯,好。”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显然与许恒的预期相去甚远。他满心困惑,见元熙说完便要往客厅走,脚步未停,连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你不想去?”
“没有啊。” 元熙的声音很轻,目光微微垂下,避开了他的视线,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我想带你正式见过家里人,往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能有个照应。” 许恒握紧元熙的手,语气沉沉却满是笃定,“那些暗中觊觎、打你主意的人,也该让他们看清 —— 你不只是我许恒放在心尖上的人,更是我们许家认下的人。往后谁要是敢动你分毫,就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承担得起得罪许家的后果。”
“嗯,我懂你的心意。” 元熙反手回握住他,掌心贴合着他的温度,语气真挚得不含一丝杂质,“谢谢你,许恒。”
可这份真诚,却没能抚平许恒心头的褶皱。她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无波的湖水,没有惊喜,没有雀跃,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这对满心期待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隐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