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何妍事件后,丁家英大致摸清了一些幕后纠葛,也知晓了刘伟正与许恒之间的明争暗斗。这类纷争,若非波及到医院和元熙,他既不会刻意去了解,也根本无从得知。
这次会被请去参与救治,一来是他的身份摆在这儿 —— 作为国内顶尖的外科医生,这是他无法推脱的职责。可那位病人早已失去手术可能,长期靠中医调理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命体征,如今身体骤然恶化,反倒重新找外科医生介入,先是找了他,又转而推荐元熙。这过程看似合乎情理,实则处处透着古怪。
丁家英虽以精湛医术立身,却并非像元熙这般涉世未深。人性之恶他见得太多,这一回也不禁为元熙,甚至为自己暗自担忧。当然,他已功成名就,即便后续无法再进一步,在全国外科领域仍是首屈一指的权威;可元熙还年轻,前途尚未完全铺开,刘伟正这般算计,用心之恶毒可见一斑。
“元熙,那位病人身份确实特殊,是为国家立下过特殊功勋的首长,也是一位值得世人敬重的前辈。于我们医者本职而言,尽全力救治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但目前他自身状态已然低迷,难以维持清醒意识,也无法做出明确的治疗决策。至于家属们,或许是一时被刘伟正误导,才会做出这般不够理智的举动。这件事目前只有我和院办几位领导知晓,毕竟病人身份敏感,不便对外声张。”
元熙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随即问道:“如果情况属实,保健委那边理应也会出具说明,明确病人已无救治可能。人难胜天,他们又岂会为难我们这些医护人员?”
“没错,保健委确实给出了明确的医学评估,认定已无力回天。但眼下家属仍抱着一丝侥幸,盼着能有其他转机。这种事上,没人敢站出来说不给老首长留一线希望,毕竟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 这就是咱们当前最棘手的地方。”
元熙这才彻底明白,这场针对自己的阳谋,她怕是避无可避了。
“刘伟正和这个病人家属是什么关系。”
“病人家属是他的上级部门领导。通常这类家人身体状况的事,不会对外过多透露 —— 毕竟涉及重要人物,稍有风声就可能引发不少波动。但刘伟正不仅能知晓这些内情,还能说上话推荐医生,足以说明他和那位领导走得极近。这人钻营的本事,倒真是不一般。”
元熙追问:“那我什么时候需要过去?”
“本来上午就该通知你了,我以你不熟悉病人情况、需要时间了解病例为由,一直拖着没说。我也一直在想拒绝的理由,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元熙,你看要不要和许总那边商量一下?”
许恒昨晚提过,今天要和市里领导磋商二期工程的占地事宜,这会儿想必正在会议中。更何况,这事就算告知他,短时间内也未必能有解决办法。她想起许恒之前的嘱咐,遇事可找许毅或邓成帮忙,但眼下这局面,找他们恐怕也无济于事。元熙紧紧蹙着眉,心头一沉,对丁家英道:“主任,我去打个电话。”
元熙直接把电话打给了老爷子 —— 许恒早就将老爷子和李成刚的手机号都给了她。这个点老爷子本在午休,李成刚听元熙说有急事找老爷子,没半点犹豫就把人喊醒了。元熙没有半分隐瞒,将事情来龙去脉全盘托出。老爷子当场气得炸了锅:“混蛋王八蛋!想出这么歹毒的主意,这是摆明了要毁了你!我看保健委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一个个畏首畏尾不敢担责!生老病死本是天定,哪是你一个小丫头能逆天改命的?”
老人先怒气冲冲地骂了一通,才压下火气细细追问。当得知病人家属的身份时,他不禁沉吟起来。这位病人他认得,虽不是同一系统,但也是实打实的老革命,一辈子为国家耗尽心血。因为之前工作上没在太大交集,倒是并没有特关注其身体状况。如今听说他身体这般,着实让人唏嘘。
可这事明显不是病人本人的意思。若是真想手术,几年前身体尚可时就该考虑,何苦等到如今油尽灯枯,才来做这最后一搏?显然是老人已无自主意识,后辈们为了自身利益,才想出这般荒唐主意。
“你身为医生又是保健委的健康顾问,被要求去诊视病人,确实没理由推脱。但你不用怕,到时候如实做评估、反馈真实情况就好。至于其他的,有我们在,见招拆招便是,你放宽心,保持手机畅通。”
元熙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她打这个电话,本意就是想告知老爷子,有人想拿她当筹码施压许恒,进而干扰他的工作。如今直接找了老爷子,以老人的阅历和能力,想必能想出更稳妥的办法。
这边元熙重新回到办公室,跟丁家英回复说可以去就诊。那边老爷子当即安排李成刚联系左老 —— 对方和他们是同级别的老领导,若是明着拒绝诊视,难免落人口实;可要是以许家人的身份推辞,又容易授人以柄。但元熙是左老的保健医生,这层身份就完全不同了,操作起来也更有余地。
果然左老也是破口大骂起来。
“刘家那小子不是个东西嘛,之前小恒和小涛说这人心机重,多次暗中使绊子,我还真当他护着自家人,用些小伎俩互相较量一下。没想到这是一出又一出明着来了。倒也好,既然都挑到明面上来,那以后也就顾不得什么了。”
左老平日里看着面善,可是真要狠起来,却是容不得被人欺负了去。
“行,我就为那丫头病一场。哎,人老由不得自己的时候,难免可怜了。想那位之前也是铁骨铮铮的,谁能想到被他家小辈们这么折腾?”左老感慨。
“麻烦了。这个事啊,还得你出面才合适。”
左老打趣,“哈哈哈,老哥,那丫头讨人喜欢吧。现在你也这般护着她了,看来这是好事要近了?”
“哈哈哈,你保养好,少不了你的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