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意思很明确:该出手时便果断出手,不必手下留情,但并非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关键是要有的放矢、精准打击。他毕竟是从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人,见过的人形形色色,用过的手段也不计其数,眼光和城府都非旁人可比。
“能从刘家不看好的小一辈中走到现在,也算他有点能耐,能让人高看一眼;朱家原本也算得上有几分实力,可出了那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不吝,也就没什么好忌惮的了。他没把这事摆到明面上,无非也是不想明着与我们为敌,只是想有东西钳制住你。那我们也先暗中出手,让对方清楚知道你不好惹、不容小觑。等你彻底站稳脚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到时候无论是选择和平共处,还是再与他一较高下,都尽在你的掌握之中。”
许恒心里有些不服,着急道,“爷爷,这不是便宜他了么?”
老人只是用那双略显浑浊却藏着精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向许毅,淡淡吩咐:“你跟他说说。”
“咱们这样的家族,哪家没有盘根错节的根基和关系?若非犯了触及底线的原则性大错,谁又能真正将谁一击致命?况且这种利益间的博弈争斗,本就是常事。在这片地界上,宁愿多一个互相利用的‘朋友’,也不要平白树一个劲敌。” 许毅语气沉稳,字字说得郑重。这些道理,早在他成长过程中就被老爷子反复提点,早已刻进骨子里 —— 这也是他坚持让许恒回京城,和许建宁、老爷子一同商议的缘由。
“可是他已经明着向我和元熙出手,这一次是有惊无险,那下一次呢?也是防不胜防啊?”
“你不也是拿着人家的命脉?”许毅道。
许恒便哑言。这一环环相扣,到如今这局面,确实一时难解。
“以他的心性,势必是还想再上一个台阶的,听说他最近也在运作,联络的人也不少,但与之想争的是孟家老大,与其这在儿不服气,倒不如想想怎么送孟家一份礼,假手他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许建宁在一旁说着。
自许毅那儿得到消息后,他也就琢磨开了,昨天特意的去打听着刘伟正的事,也是绕着不少的弯打听到这么点消息。
“孟连平?”许恒一下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嗯,就是他。”
许恒并不认识孟连平,但认识他表弟,以前也是在一块喝酒泡吧玩的人。这事倒是变得有趣了,他刘伟正不是想借刀杀人么?也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就将那线索扔出去,让孟家去揪着刘伟正的把柄查到底。本就是你上我下的关系,得了这关键线索,孟家必然不会放过打压对手的机会,到时候刘伟正忙着应对孟家的攻势,自然无力再针对许恒。
“至于汪友兵那边,目前你的工作还需要地方上的支持,也没必要急着挑明与他的不和,倒不如多花些心思打理好与省里几位关键人物的关系。这个过程中你可以关注一下他其他方面有没有问题,如果在项目推进上有他实质性阻挠的证据,届时自然会有人为了争取政绩,主动站出来牵制他,用不着你亲自出面就有人收拾他。”
许建宁不愧是在地方上耕耘多年、根基深厚,对这地方上的复杂关系、运作逻辑,显然比旁人更有洞察力,也更懂如何顺势而为。
以许恒以往的心性,他必然是不会答应的,非得找机会咬回去不可,实在不行就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了。但今非昔比,他身份已然转变,处理问题已不再是个人那套理论,而是要从长远考虑,以许家大局为重。
他不甘的点着头,一边琢磨着许建宁的话,一边盘算着怎么将手上那点事透出去。
“医院方面还是需要提点着些,毕竟人在那边不能无缘无故的受了委屈。”老人最后这么说。
“爷爷,您这是……” 许恒几乎是惊喜地脱口而出,老爷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认下元熙了?
“人家都把她当棋子来对付你了,怎么,我们许家连个女娃娃都护不住,要让她替我们受这份罪?” 老人语气里带着几分愠怒。他这辈子向来要强,在他眼里,让一个女人挡在前面承受风雨,本就是件极其窝囊、丢人的事。
“老爷子,我会将您的意思转告给她的。”许恒忙得寸进尺的接话。
“我没什么意思,聊完了就去忙吧,我要休息了。”老人下了逐客令。
许建宁狠狠白了小儿子一眼,得了,让你高兴的晚饭都不留了。
不过许恒却也是有要事去忙。他这小半年来在赣城待的时间不少,已经逐渐脱离了原来吃喝玩乐的圈子。过年前他也与之前一些人聚过,但多数还是生意上往来的多些,而且自己还放出去过话,以后他许二少就把京城这片夜场天地让出来了。尽管当时开着玩笑,但当当少少的还是让人听了去。
这一下要约着孟连平的表弟郭鹏出来玩,再放出去点消息,难免有会让人有故意挑事之嫌,将来事情传到刘伟正耳朵里,怕是会让两人的矛盾彻底激化,结下更大的仇。
这条路自己走不通。
他思索良久,电话打给了邓成。
“晚上出来吃饭....嗯,我只喊了正哥,不带她们了,我有正事。”
一个极雅静的私菜坊,几人要了最靠里间的包房,等上完菜,许恒就吩咐着服务员不用再进去了。
“哟,你这一趟倒是真瘦了些,看来还是干实事累人啊。”耿正打趣着,起手递了烟给两人。
“说说吧。”他呼出一口白雾,扬了下眉毛。
事情的大概情况他们倒是听说过 —— 毕竟许恒这些日子常和他们通电话,但当听到其中牵扯的人和盘根错节的关联时,两人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真没料到他会来这一套,看来他盯着你已经有段时间了。二哥,你往后确实得多加小心。” 邓成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话也说得郑重。
“你当时应该给我打电话,毕竟我手头上有些关系可以用的上。”耿正这么说。
“原本没想过这么复杂,当时也没搞清楚事情。”许恒手上夹着烟却没有抽,只是把玩着,“更何况我哥也见过元熙了,想着也是家里人的事,让他来处理更顺理成章。”
邓成闻言,直接竖了个大拇指,“二哥这心思一般人可比不了,别人急的火烧眉毛了,他还在想着怎么给人要名分呢。”
耿正点着头,吸下最后一口烟,摁灭,问了一句,“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