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琴第一次见到徐鹤松是在被师父捡回百草山庄的时候。
她觉得这个师兄和其他师兄师姐格外不一样。
这个师兄总是笑嘻嘻的。
但那样的笑好像不达眼底。
后来师父问她,想学什么?
他问:“想学医吗?”
红琴摇摇头,医治得好身,治不好心,她想做的事光能治身是不够的。
他又问:“那四书五经考取功名?”
红琴摇摇头,就算学到极致,她一个女子也得等陛下开恩招收女官才有可能功名加身。
红琴想了想,指了指一直在一旁看着她的徐鹤松:“他学什么?”
徐鹤松摇着那把画着墨竹的折扇:“我?我学兵法诡道,去当傅将军的军师,可谓是为国为民。”
红琴:“那我要学这个。”
孙思染有些犹豫,女子考取功名还有机会。
可这女军师,纵观历史长河又有几人。
他夫人显然也看出来了孙思染的犹豫:“让她试试,撞得头破血流就会回头了。”
孙思染只能点头:“既然如此,山庄如今学这兵法诡道的,就你徐师兄一人,你就跟着他吧。”
那时的红琴刚被捡回去。
满身脏污,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徐鹤松不着痕迹地用折扇遮住口鼻,也没拒绝也没答应。
孙夫人是个暴脾气,看不得男子如此扭扭捏捏:“行不行,给句话。”
徐鹤松又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自是听从师父师娘的安排。”
徐鹤松带着红琴去找师姐帮她洗干净,再换套新衣裳。
全然没听到他的师娘在后面吐槽:“也不知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心里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
孙思染叹了口气:“他向来不把心思写脸上,见人见鬼都是这样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李清晚,也就是孙思染的夫人说道:“只希望他能好好对待这小丫头,她也命苦。”
孙思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相处方式,夫人就莫管了。”
徐鹤松在门外等着红琴,当那扇紧闭的门推开时,徐鹤松有些怔愣。
走出来的根本不是刚刚走进去的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而是一个宛如年画娃娃般可爱的丫头。
不过年画娃娃张口,还是那种没有起伏的语调:“师兄,走吧。”
徐鹤松一颗怜爱之心被打碎,只能带着红琴去自己所住的小院,给她安排住处。
徐鹤松看着打量自己新房间的小女孩,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徐鹤松:“你叫什么?”
红琴:“刘琴。”
徐鹤松这才想起来师父这次去的地方——刘家村。
那个因为唐皇后一己私欲如今变成一片废墟的地方。
可能全天下的人都没想到,刘家村竟然还剩着一个小姑娘活在世间。
徐鹤松思考了一下:“以后别人问起来,别说自己姓刘,至于姓其他什么,你自己决定。”
红琴自小就比同龄孩子聪慧,她明白徐鹤松的意思。
她想起阿娘经常给她绑在手腕上的红线。
阿娘说,红色喜庆还能驱邪。
她对着徐鹤松说:“我想叫红琴。”
徐鹤松:“随你。”
从此之后,百草山庄的徐三师兄屁股后面就跟了一个叫做红琴的小姑娘。
相小姑娘长得好看,圆圆的大眼睛,稚嫩的小脸蛋,被李清晚扎起来的丸子头,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就是和徐鹤松完全相反,脸上向来没有什么表情,说话的语调也平平淡淡没什么起伏,像一个小木偶人。
徐鹤松也从来不叫她红琴,而是叫她小木偶。
两人晨间绕着山庄跑步,徐鹤松说是为了跟上行军。
一开始红琴跟不上,到了后面变成了两人并肩而行。
跑完步便是兵法教学。
用完午膳徐鹤松会和红琴下各种棋。
有围棋、象棋,甚至有模拟真实战场的军棋。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红琴从不会说话的小木偶变成了如冰雪般寒冷的美人。
小姑娘抽了条,长得高挑又修长。
偏偏该有的都有,颇有婀娜多姿的感觉。
一双瑞凤眼上挑的眼尾带了分凌厉。
李清晚爱极了漂亮的小姑娘。
天天的乐趣就是给红琴打扮。
徐鹤松一开始还不以为然。
直到那年春节,及笄的小姑娘被师娘挽了发髻,簪了一支金制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乱了人心。
那双眼尾被胭脂描了红,眉间被画了朵莲,嘴唇也是红润润的。
徐鹤松向来笑着的脸怔愣了许久。
李清晚哪里看不懂,也难得见徐鹤松这么不沉稳的时候,调笑道:“看看,都把小鹤看呆了。”
小木偶也难得脸红。
当夜守岁,两人坐在月光下红琴被徐鹤松眼中的情谊烫得有些化了。
徐鹤松:“我们的小木偶也长大了。”
徐鹤松:“出落得越发动人了。”
也许是情到深处,也许是两人喝了酒,竟然就这样慢慢靠近,在微凉的月光下,两双唇贴在了一起。
那日之后,两人心照不宣,虽也没有明说,可相处之间总带着些暧昧的氛围。
红琴以为这是她悲惨人生中难得的甜。
但李清晚的骤然离世打破了这样的美好。
李清晚的身子一向不好。
这次杨倩的逝世对她来说是严重的打击。
就连惯有医仙之名的孙思染也无法救治。
百草山庄挂了好几日的白布。
红琴哭红了眼。
这时的徐鹤松却失去了踪影。
红琴就这样一个人熬过了失去师娘的那份痛苦。
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她选择了离开山庄。
因为和徐鹤松的情谊放下的仇恨被她重新拾起。
正是这次下山,遇到了夏玦,为了报仇,她跟着夏玦进了太子府。
再次和徐鹤松见面,就是在傅年嫁进王府的时候。
他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错过,他对她说:“好久不见,师妹。”
红琴那早已冷却的心再次跳动:“好久不见,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