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啊!”
小德子连滚带爬地跪过来,抱着刘协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
他以为陛下是因为凤三娘擅自将御赐之物拿去交易,触怒了龙颜。
可他哪里知道,刘协的痛,是一种风险投资人看到自己的钱被拿去买了国债的痛!是一种期待对方醉生梦死,结果对方拿钱去考研上岸了的痛!
“滚开!”
刘协一脚踹开小德子,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他瘫坐回龙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
不行。
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次的失败,不算什么。
刘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凤三娘她……她是个女人啊!天底下有不爱漂亮衣服和珠宝的女人吗?
刘协的脑海里,浮现出情报中对凤三娘的描述:身材高挑,小麦肤色,一身短打,眼神锐利……
等等!
刘协猛地坐直了身体。
他好像抓住了关键点。
凤三娘,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在后宅描眉画鬓的寻常女子!
她是个天天在泥地里打滚,跟男人一样干活的“女汉子”!
给她送衣服珠宝,就跟给一个壮汉送绣花针一样,完全不对路!
她不爱穿,自然就不会沉迷!
对!一定是这样!
想通了这一点,刘协心头的郁结之气,瞬间消散了大半。
不是我的计策不行,是用错了地方!
只要对症下药,一定能把她按死在享乐的温柔乡里!
刘协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名为“作死”的光芒。
你不爱穿戴,总得有地方住吧!
朕就不信,给你一座金子堆起来的销金窟,你能忍住不进去躺平?
衣服珠宝是身外之物,可以拿去交换。
可一座宏伟壮丽、极尽奢华的府邸呢?
那是身份的象征!是权力的具现!是焊死在你身上的标签!
你总不能把自己的家也给卖了吧!
只要你住了进去,每天在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里醒来,被上百个仆人伺候着,吃的是山珍海味,看的是歌舞升平……
朕就不信,你还能想起来去开荒种地!
“嘿嘿……嘿嘿嘿……”
刘协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发出了让旁边的小德子毛骨悚然的笑声。
“小德子!”
“奴……奴才在!”
“传旨!将工部所有善造园林的宗师、墨家的机关巧匠、还有朕的御用画师,全部给朕叫过来!”
“朕,要亲自给平南侯,设计一座侯府!”
半天后。
一群大晏王朝最顶尖的建筑师和工匠,诚惶诚恐地跪在御书房。
在他们面前,摊开着一张巨大的图纸。
那是刘协花了半天时间,融合了前世所有关于奢华的想象,亲笔画出的草图。
他将其命名为——万乐园!
“看到没有?这里,要给朕挖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湖心建一座白玉小岛,上面只种最名贵的牡丹!”
“这片,全是亭台楼阁,九曲回廊,一步一景!所有木料,全用金丝楠木!”
“还有这里,给朕建一座三层楼高的戏台,要能容纳三百个伶人同时唱戏!”
“卧室!对,卧室要大!要有一百间!每一间的风格都不能重样!床要用沉香木的,被子要用天鹅绒的……”
刘协指着图纸,唾沫横飞,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
跪在地上的工部尚书和一众宗师,听得是心惊肉跳,冷汗直流。
这……这是要建侯府?
这他妈是要建一座人间天宫啊!
光是那个人工湖,耗费的人力物力就足以掏空一个郡的府库!
更别提什么金丝楠木、白玉小岛了!
“陛……陛下,此等规制……已远超亲王,恐……恐与礼法不合啊!”
工部尚书壮着胆子劝谏。
刘协眼睛一瞪:“礼法?朕就是礼法!”
“平南侯为国为民,功高盖世!朕就是要给她一座配得上她功绩的府邸!这是朕对功臣的爱护!”
“谁敢多说一句,就是嫉贤妒能,就是寒了天下忠臣的心!”
一番大帽子扣下来,再没人敢吱声了。
“所有费用,从国库出!不够的,朕用内库补!”
刘协大手一挥,充满了昏君的气魄。
“你们,即刻出发!带着朕的图纸,带着朕的旨意,去南阳!”
“告诉凤三娘,这是朕对她的恩赐!让她就按照这张图纸来建!”
就这样,一支由上百名国宝级工匠和建筑师组成的“皇家施工队”,带着那张足以让任何朝代都亡国的“万乐园”图纸,浩浩荡荡地开赴南阳。
……
南阳,总署。
当凤三娘看到那支由皇家首席建筑师“公输大师”率领的队伍,以及那张奢靡到令人发指的设计图纸时,她也愣住了。
她身后的牛大力等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
这要在南阳建成这么个玩意儿,那他们这些人,以后进门是不是都得先沐浴更衣,三跪九叩?
“公输大师,诸位宗师,一路辛苦。”
凤三娘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将所有人奉为上宾,用南阳最好的酒肉盛情款待。
第二天,她带着精神饱满的工匠团队,来到了南阳特区中心预留出的一片最开阔的空地上。
灿烂的阳光下,她亲手将那张巨大的“万乐园”图纸,在地上缓缓摊开。
“大师的设计,巧夺天工,气势恢宏,三娘生平未见。”凤三娘的赞美发自内心。
公输大师抚着胡须,脸上露出一丝傲然。
“三娘自问德薄功浅,实在无福消受如此华庭。”凤三娘话锋一转。
“侯爷此言差矣,此乃陛下圣恩……”
“大师,”凤三娘打断了他,她的目光扫过这片广阔的土地,眼中闪烁着一种让所有工匠都为之动容的光芒。
“如此巧思,如此神工,若只为我一人享乐,未免太过可惜。”
“我们何不……稍作修改,让它能造福这南阳的二十七万百姓呢?”
她蹲下身,拾起一根树枝,在那张华美的图纸上,轻轻划动。
“您看,这片亭台楼阁,若是改成一排排宽敞明亮的教室,是否能让数千孩童在此读书识字?”
“这个巨大的人工湖,若是填平一半,修建成操场,是否能让南阳的儿郎们有地方锤炼筋骨?”
“这座三层楼高的戏台,若是改成一座大讲堂,定期请来各行各业的能人巧匠在此传授技艺,是否能让南阳的未来,多出无数栋梁?”
“还有这些奢华的卧室……若是改成一间间朴素的宿舍,提供给那些从天下各地慕名而来的学者和老师,是否能让他们,在南阳安下心来,传道受业?”
凤三娘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敲在公输大师和所有工匠的心坎上。
他们看着眼前这位女子,她穿着粗布衣,脚上还沾着泥土,可她描绘出的那副景象,却比图纸上任何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都要宏伟,都要耀眼。
公输大师呆住了。
他一辈子都在为王公贵族建造享乐的牢笼,却从未想过,自己的技艺,还能有这样的用处。
许久,他缓缓跪下,对着凤三娘,行了一个大礼。
“侯爷之志,远胜王侯。老朽,愿为侯爷,为这南阳大学堂,献上毕生所学!”
他身后,所有皇家工匠,齐刷刷地跪倒一片。
“我等,愿为大学堂效力!”
三个月后。
刘协终于等来了南阳的消息。
不是凤三娘沉迷享乐的报告。
也不是工程耗尽钱粮的求援信。
而是一封……制作精美的邀请函。
小德子用颤抖的声音,念着邀请函上的内容:
“为感念陛下之圣恩,南阳大学堂已然落成。特此,诚邀陛下于下月初八,拨冗莅临落成典礼……”
邀请函的旁边,还附着一张裴文若亲笔书写的奏折。
“……陛下高瞻远瞩,以建府为名,行教化之实!名为平南侯修园,实为大晏开学府!此等胸襟,此等手笔,远迈三皇,功盖五帝!臣,裴文若,为陛下贺!为大晏贺!!”
“噗——!”
刘协只感觉心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喉头一甜,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他眼前一黑,再次直挺挺地,从龙椅上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