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园林的邀约像是一粒种子,在苏念心里悄悄发了芽。待日本联名项目的后续事宜尘埃落定,他便拉着凌晚踏上了前往苏州的旅程。
四月的苏州,正是烟雨朦胧的时节。青石板路被细雨打湿,泛着温润的光泽,两旁的白墙黛瓦间,不时探出几枝粉白的蔷薇。他们住的民宿就在拙政园附近,推开窗就能看到爬满藤蔓的假山,耳畔是隐约的评弹声。
“比画里还美。” 凌晚推开窗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湿润的草木香。
苏念已经支起了画板,正对着窗外的景致勾勒轮廓:“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株花木都有讲究,藏着中国人的生活哲学。” 他笔尖一顿,“你看那座假山,看似随意堆砌,实则高低错落,既能挡雨,又能借景,这就是‘虽由人作,宛自天开’。”
凌晚凑过去看他的画稿,线条灵动,已经有了几分拙政园的神韵:“难怪你想来这儿写生,这里的意境确实适合入画。”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几乎泡在了园林里。拙政园的开阔大气,留园的精巧雅致,网师园的清幽私密,都让苏念着迷。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带着画板在园子里转悠,从晨光熹微画到暮色四合。
凌晚则像个好奇的学生,跟着他一起看亭台的飞檐、窗棂的雕花,偶尔还会帮他打伞、递颜料。有一次,苏念在画留园的冠云峰,雨下得突然,凌晚赶紧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罩在画板上,自己却淋成了落汤鸡。
“你傻不傻?” 苏念放下画笔,拉着她往亭子里跑,一边用纸巾帮她擦头发,一边嗔怪。
凌晚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画不能淋坏了呀。你看,雨打在假山上,烟雾蒙蒙的,是不是更有感觉了?”
苏念抬头望去,只见雨水顺着石缝流淌,雾气在峰峦间缭绕,真有种 “仙境” 的错觉。他赶紧拿起画笔,把这转瞬即逝的景致定格在纸上。
除了写生,他们还去听评弹、逛老街。在平江路上一家百年茶馆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评弹艺人正唱着《枫桥夜泊》,三弦的调子婉转悠扬。苏念听得入了迷,随手在茶包装上画下艺人弹唱的模样。
“这神态抓得真准。” 凌晚看着画,“要是把评弹元素加到你的画里,会不会很有趣?”
苏念眼睛一亮:“你提醒我了!我可以画一幅《园林听曲图》,把园林的景致和评弹的韵律结合起来。”
说画就画。回到民宿,他铺开画纸,将白天看到的亭台、花木、假山都融了进去,又在画面一角画了个弹三弦的艺人,指尖仿佛还萦绕着余音。凌晚在一旁帮他调墨,看着原本零散的元素慢慢组合成一幅完整的画,心里满是骄傲。
“你看这里的留白,是不是像评弹里的气口?” 苏念指着画中一片空白处,“有张有弛,才有韵味。”
凌晚凑近闻了闻墨香:“既有画面,又有声音,这幅画活了。”
在苏州待了半个月,苏念积累了厚厚的一叠画稿,从园林的晨昏变化到市井的烟火气,应有尽有。他还收集了不少素材:一块刻着花纹的窗棂拓片,一包带着桂花香的茶叶,甚至还有评弹艺人送的三弦乐谱。
“这些都能用到《园林春意图》里。” 苏念把素材小心翼翼地收好,“回去我就开始创作,争取年底前画完。”
凌晚帮他整理画具:“不急,慢慢画。对了,日本国立近代美术馆的个展邀请,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念想了想:“去!我想把这次在苏州画的作品带去,让日本观众看看中国园林的美。”
回程的高铁上,苏念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手里还在速写本上画着凌晚的侧脸。凌晚被他画得不好意思,伸手去抢本子:“别画了,我又不好看。”
“谁说的?” 苏念把本子举高,“你比苏州的春天还好看。”
凌晚脸颊发烫,抢过本子一看,画里的自己正托着腮看风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连睫毛的影子都画得清清楚楚。她心里甜滋滋的,悄悄把速写本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回到家,苏念立刻投入到《园林春意图》的创作中。他把半个月的所见所感都倾注在画里,画面里既有拙政园的香洲、留园的冠云峰,又有评弹艺人的身影、老街的灯笼,色彩明丽却不张扬,像一首温婉的诗。
凌晚则忙着筹备日本个展的事宜。她联系了国内最好的装裱师傅,为苏念的作品定制画框;又和日本美术馆敲定了展览主题 ——“水墨里的中国”,还计划在展览期间举办园林文化讲座,让观众更深入地理解苏念的创作。
“念念,你看这个讲座海报设计怎么样?” 凌晚把设计稿递给苏念,上面是《园林春意图》的局部,旁边用中日双语写着讲座信息。
苏念点头:“挺好的。对了,我想在讲座上现场演示水墨画,教大家画几笔园林里的竹子。”
“这个主意好!” 凌晚眼睛一亮,“肯定能吸引更多人。”
日子在画笔的沙沙声和键盘的敲击声中悄然流逝。转眼到了秋天,《园林春意图》终于完成了。画展开幕那天,苏念和凌晚站在画前,看着那片浓缩了苏州春色的水墨世界,相视一笑。
“真美。” 凌晚轻声说。
苏念握住她的手:“等日本个展结束,我们再去一次苏州,看看秋天的园林。”
凌晚用力点头。她知道,只要他们一起,无论去哪里,都是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