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标准周期的等待,在高度戒备与周密准备中度过。林小满、阿刻索和伊森反复推演了“静默角”会面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制定了多达十七种应对预案,从友好交流到遭遇伏击,乃至最坏情况下的断尾求生。
阿刻索在林小满的探针上附加了不止一道保命符印,其中甚至包括一枚极其珍贵的、能在瞬间扰乱小范围因果线,制造混乱逃逸机会的“命运扰流符”。伊森则优化了探针的实时信息过滤与反追踪系统,确保任何试图通过这次接触反向定位“长明之域”的企图都将无功而返。
林小满本人则调整着自身状态,将因凌夜消散而沉淀的悲伤与因未知会面而生的警惕,尽数化为一种极致的冷静。她很清楚,这次会面可能关乎域内的未来,也关乎那缕微弱的期盼能否找到延续的可能,不容有失。
时间一到,那道经过多重加密与伪装的淡银色探针,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长明之域”,如同一个精确的信使,沿着“学者”提供的坐标,向着“回响之网”中那片未知的“静默角”潜行而去。
坐标指向的区域,并非“微光集市”那样的信息湍流区,而是一片相对“空旷”和“平静”的所在。这里的背景信息辐射极其稀薄,仿佛宇宙中的虚空地带,几乎听不到任何杂乱的“回响”。只有一些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古老信息残渣,如同尘埃般缓缓飘荡。
在这片虚空的中央,悬浮着一个不起眼的、由某种黯淡的银灰色能量构成的、直径约十米的球形屏障。这就是“学者”所谓的“静默角”。它像一个自我封闭的小型气泡,隔绝了内外大部分的信息交换,确实是个适合密谈的地方。
林小满的探针在距离“静默角”数百米外停下,仔细扫描着周围环境,确认没有隐藏的陷阱或伏兵。一切看起来都很“干净”。
就在她准备靠近时,球形屏障面向她的一侧,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了一个入口。一道平和依旧的意念从中传出:
……很准时。请进。”
没有犹豫,探针化作一道流光,射入了屏障之内。
屏障内部的空间不大,光线柔和,陈设……出乎意料的“简朴”。只有中央悬浮着几张由纯粹光线构成的、类似座椅的结构,以及一个同样由光构成的、仿佛书桌般的平台。而那位“学者”,也显露出了它的形态——
并非预想中光怪陆离的高维生物,而是一个笼罩在朴素的淡灰色斗篷中的、身形模糊的人形轮廓。它坐在一张光椅上,面前的光桌上漂浮着几卷由流动数据构成的书卷。它没有显露任何具体特征,连面部都笼罩在斗篷的阴影下,只有一双仿佛由纯净星光构成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进来的探针。
它的气息内敛而深邃,带着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的书卷气,以及一种非敌意的、纯粹的研究者式的审视。
“……请坐。” “学者”微微抬手,指向另一张光椅。
林小满的探针没有化形,只是静静地悬浮在光椅上方,保持着最高警惕。
“不必如此紧张。” “学者”似乎笑了笑,星光构成的眼睛微微弯起,“若吾有恶意,上次便不会只是警告和提问了。正式自我介绍,你可以称呼吾——墨典。一个游离于诸派系之外,对知识,尤其是‘非常规’知识,抱有浓厚兴趣的……收集者。”
它的声音直接作用于意识,温和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令人不自觉放松的魔力。
“林小满。” 林小满报出了名字,探针微微闪烁,代表见礼,“‘长明之域’的持灯人。”
“持灯人……很贴切的称呼。” 墨典点了点头,星光眼眸扫过探针(仿佛能穿透探针看到背后的林小满本体),“你的‘光’,很独特。根基是高度发达的‘秩序侧’文明火种,却又融合了某种……近乎本源的‘现实定义’特性,更奇妙的是,还缠绕着一丝……已然固化的‘悖论’回响。这种组合,即便在吾漫长的游历生涯中,也属首次得见。”
它开门见山,直接点出了林小满力量构成的核心,眼光毒辣至极。
“你提及‘悖论固化’。” 林小满直奔主题,控制着探针不泄露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我们对此确实感兴趣。你需要什么,才愿意分享你所知的信息?”
交易,需要筹码。她不相信对方是出于善意无偿提供帮助。
墨典的星光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赏:“很好,直接。那么,我们进行一场……知识交易吧。”
“吾可以告诉你,关于‘悖论固化’现象的已知类型、稳定条件、潜在风险,乃至……一些理论上可能存在的‘干预’方向。”
“而作为交换……”它顿了顿,目光似乎变得更加深邃,“吾需要你……开放你关于‘最初穿越’以及‘系统界面’相关的那部分记忆碎片,供吾复制研究。”
开放穿越和系统记忆?!
林小满心中剧震!这是她最核心、最隐秘的经历,是连阿刻索和伊森都知之甚少的秘密!这个墨典,竟然连这个都知道?!它究竟窥探到了多少?!
“不必惊讶。” 墨典仿佛看穿了她的震惊,“你的存在本身,就携带着不同维度规则的‘摩擦痕迹’,尤其是你意识核心深处那点与某个低维娱乐造物强行连接的‘残渣’,在吾眼中,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般显眼。这同样是另一种形式的‘悖论’,很有趣。”
它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这份记忆,对吾而言是独一无二的研究样本。对你而言,它更多是一种负担和过去的烙印。用它来交换关乎你当下与未来重要伙伴的关键信息,对你而言,应是值得的。”
“当然,” 它补充道,语气带着研究者的严谨,“吾以‘求知者’的名义起誓,复制的记忆仅用于学术研究,绝不会外泄或用于对你不利的方面。这是知识交易的基本原则。”
林小满的探针沉默着,内部进行着激烈的权衡。
凌夜的状态,域内的未来,确实需要关于“悖论固化”的知识。而穿越的记忆……虽然隐秘,但正如墨典所说,对于现在的她,更多的是一种过去的痕迹。用过去的负担,换取未来的可能性……
风险在于,墨典的誓言是否可信?它背后是否还有其它目的?
片刻之后,林小满做出了决定。
“可以。”她的意念透过探针传出,“但我需要你先支付部分关于‘悖论固化’稳定条件与干预方向的基础信息,作为定金。并且,记忆复制必须在我的探针内部完成,由我主导剥离过程,你只能接收我允许剥离的部分。”
她选择了有限度的信任和最大程度的掌控。
墨典的星光眼眸似乎更亮了一些,它微微颔首:“合理的要求。那么,交易成立。”
它抬起星光之手,在光桌上一拂,一段蕴含着复杂知识结构的信息流,缓缓飘向林小满的探针。
“这是关于‘悖论固化’稳定性的部分常识,以及三种理论上可行的‘载体共鸣’思路……请查收。”
信息接触的瞬间,林小满立刻意识到,这份“定金”的价值,远超预期!
墨典提供的知识,能否帮助林小满更好地理解甚至影响凌夜的状态?
林小满开放的记忆碎片,是否会暴露“长明之域”更多的秘密?
这场与神秘学者“墨典”的知识交易,最终会引向怎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