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速度放缓,车轮滚动的轱辘声在寂静的官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那十几名便装锦衣卫都是骆养性挑选的好手,此刻虽面色凝重,他们刚接到密令,暗中的锦衣卫已经撤走,结果才刚撤走就碰见了这种情况,不过众人却并未慌乱,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的兵器上,并隐隐将陈天的马车护在中心。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确保陈都督不能死,安全抵达宣府、大同地区,接任宣大总督之职。
陈天端坐车内,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蔓延开去,瞬间锁定了树林中潜藏的气息。
约莫二十人,气息驳杂,带着江湖亡命徒特有的狠戾与散漫,修为多在凝脉境上下,只有为首两人达到了真气境。
看来,这只是试探性的第一波,或者说,是某些人随手布下,用来恶心他、消耗他的棋子。
“止步!”
一声嘶哑的厉喝从林中传出,紧接着,二十余名蒙面黑衣人如同饿狼般扑出,手持各式兵刃,瞬间将马车团团围住。
为首一人,提着一柄鬼头刀,眼神凶悍。
“车里的人,留下钱财和那口箱子,饶你们不死!”那匪首色厉内荏地吼道,试图伪装成普通的劫道土匪。
陈天连车帘都懒得掀开,冰冷的声音直接传入每个人耳中:“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拦本都督去路?给你们三息时间,滚!”
那匪首一愣,没想到对方如此镇定,还自称“本都督”?
但他接到死命令,务必留下此人,至少也要探探底细。
“找死!杀!”
匪首不再废话,鬼头刀一挥,当先扑向马车!
也就在他动身的瞬间,马车车厢轰然炸开,木屑纷飞中,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射出,速度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
陈天甚至没有动用身旁的尚方宝剑和巨刀。
他只是并指如刀,磐石真气凝聚于指尖,化作无坚不摧的利刃。
《追风逐电》身法之下,他如同虎入羊群!
“噗!”
“咔嚓!”
“啊!”
指风过处,血光迸现!
一名扑上来的匪徒喉咙被指尖真气洞穿,嗬嗬倒地。
另一人持刀的手臂被陈天随手一划,齐肘而断,惨叫着翻滚。
那匪首的鬼头刀尚未落下,陈天已欺近他身前,一指戳向其胸口膻中穴。
匪首大骇,拼命扭身想躲,但陈天的速度太快了。
“嘭!”
一声闷响,匪首如同被巨锤砸中,胸口凹陷,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一棵大树上,软软滑落,眼见是不活了。
兔起鹘落之间,不过两三息功夫,匪首毙命,两名匪徒重伤!
剩下的匪徒全都吓傻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屹立在场中的青衫身影,浑身冰凉。
这是什么实力?!
真气境?
恐怕不止吧!
“滚!”
陈天冷冷吐出一个字。
那些匪徒如蒙大赦,发一声喊,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连滚带爬地钻进树林,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从遇袭到结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那十几名锦衣卫甚至没来得及出手,战斗已经结束。
他们看着满地狼藉和那个负手而立的青衫身影,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这位新任宣大总督,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悍!
难怪能在京城那般围杀中活下来!
陈天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淡淡道:“清理一下,继续赶路。”
“是!”
便衣锦衣卫们凛然应命,迅速行动起来。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却像是一记警钟,提醒陈天,前路绝不会太平。
接下来的路程,果然不出所料。
短短数日,他们又遭遇了三波“意外”。
有伪装成流民,突然暴起发难的死士,有在驿站饮食中下毒,却被陈天敏锐识破的奸细,还有夜间宿营时,远处冷箭的骚扰。
手段层出不穷,但力度都不算太强,更像是疲敌战术,或者……是在不断试探陈天的实力和底线。
陈天来者不拒,以雷霆手段将来犯之敌尽数诛灭或击退。
他下手狠辣,绝不留情,用血腥手段宣告着他的不好惹。
一路腥风血雨,马车终于抵达了那座熟悉的雄关——山海关。
当那巍峨的城墙、猎猎的旌旗再次映入眼帘时,陈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这里有他浴血奋战的记忆,有生死与共的兄弟,也有……岳山永远倒下的身影。
“督师,到山海关了。”车外的锦衣卫低声禀报。
“嗯。”陈天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袍。
马车在关门前被守军拦下,当陈天亮出身份和圣旨后,关城上下瞬间轰动!
“是陈伯爷!不,是陈督师回来了!”
“督师大人回来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关内。
很快,关门大开,一队骑兵疾驰而出,为首一人,身形魁梧,面容激动,正是赵胜!
他身后跟着侯三、赵猛等一批死里逃生的老兄弟!
“伯爷!督师!”
赵胜滚鞍下马,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竟有些眼眶发红,带着众人单膝跪地,“您……您终于回来了!”
陈天快步上前,将他们一一扶起,看着这些历经磨难却依旧忠心耿耿的老部下,心中亦是激荡:“起来,都起来!没事了,我回来了!”
在众人的簇拥下,陈天再次踏入山海关。
关内的景象,比他离开时更加破败萧条,士兵们面有菜色,眼神麻木,显然朝廷的核查和克扣,让这支曾经的劲旅饱受摧残。
总兵府内,陈天见到了依旧卧病在床,但气色已好转许多的朱梅。
“陈……陈天……”
朱梅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虚弱。
陈天连忙上前按住他:“大帅,您躺着就好。”
朱梅看着陈天,老眼浑浊却带着欣慰:“好,好啊……你小子,出息了!宣大总督……陛下这是把半壁江山交给你了……”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你信里说的事,老夫都知道了,朝廷派来的那个鸟御史,和王德化那阉狗勾搭,想动你的根基,老夫……老夫拼着这口气,也没让他们得逞!赵胜他们,只是被暂时看管,兵权……没交出去!”
陈天心中感动,深深一揖:“多谢大帅维护之恩!”
“不说这些。”
朱梅摆摆手,神色凝重起来,“宣大那边,情况比山海关复杂十倍!姜镶、王朴,都是拥兵自重的老油条,朝廷也奈何不得他们。你此去,万事小心,切不可操之过急……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
陈天连忙替他抚背,沉声道:“大帅放心,陈天晓得轻重。”
在朱梅的坚持下,陈天视察了山海关防务,看着残破的器械、士气低落的士卒,他心中沉甸甸的。
但他现在鞭长莫及,只能留下一些银两,叮嘱赵胜等人好生协助朱梅,稳住局势。
停留两日后,陈天必须离开了。
关隘之前,朱梅被亲兵搀扶着,亲自来送行。
赵胜、侯三、赵猛等数百名老部下,自发聚集在关道两侧,黑压压一片。
“督师!带我们走吧!”
“督师,让我们跟着您去宣大!”
“督师!”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呼喊,许多士卒眼含热泪。
他们怀念在陈天麾下那段虽然艰苦,但充满希望、能吃饱饭、能打胜仗的日子。
陈天看着这一张张熟悉而期盼的面孔,心中酸楚。
他何尝不想带他们走?这些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
但他不能。
一来,朱梅这里需要人。
二来,他初到宣大,根基未稳,贸然带着大批山海关旧部前去,必然会引起当地军头的强烈反弹和猜忌,反而不美。
他深吸一口气,运起真气,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兄弟们的心意,我陈天领了!”
“但山海关,同样是我大明的门户!同样需要你们来守护!”
“朱大帅还需要你们辅佐!这里的百姓,还需要你们保护!”
“我向你们保证,待我在宣大站稳脚跟,必来接你们!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并肩作战,杀鞑子,灭妖魔,建功立业!”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真诚,安抚着躁动的人群。
最终,陈天的目光落在赵胜、侯三、赵猛等十几名最早跟随他、能力也最突出的老兄弟身上。
“赵胜,侯三,赵猛……”
“卑职在!”
十几人齐声应道,挺直了胸膛。
“你们,可愿随我前往宣大,再闯一番天地?”
陈天沉声问道。
“愿随督师!万死不辞!”
十几人吼声震天,眼中燃烧着激动和决绝的火焰。
“好!”
陈天重重点头,翻身上了一匹亲卫牵来的战马,“上马!出发!”
朱梅被亲兵搀扶着,向前踉跄几步,老泪纵横,挥舞着手臂,嘶声喊道:“陈天!保重!一定要……活着!”
王铁柱等人翻身上马,紧随陈天身后。
在朱梅和无数旧部不舍、期盼、担忧的复杂目光中,陈天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座巍峨的雄关和关墙上猎猎飘扬的“明”字大旗,猛地一拉缰绳。
“驾!”
十余骑,迎着塞外吹来的凛冽寒风,踏起烟尘,向着西北方向,向着那片更加广阔、也更加凶险的天地,绝尘而去。
故关渐远,新途已启。
等待他们的,将是宣大之地更加残酷的考验和……波澜壮阔的未来。
然而,就在陈天一行离开山海关势力范围,进入莽莽燕山山脉不久,前方探路的侯三突然快马折返,脸上带着一丝惊疑。
“督师!前面山谷……有情况!好像……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是……是商队被劫!但劫道的……似乎不是普通人!”
陈天眉头一皱,勒住战马。
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在这荒山野岭,有商队被劫?
他凝神细听,风中果然隐约传来了兵刃交击和凄厉的惨叫声。
“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