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卒统领?两头?攻打烽燧?”
岳山听到哨骑的回报,脸色瞬间铁青。
关外的局势果然急剧恶化了!
他不敢怠慢,立刻命令队伍全速撤回关内,同时派出快马向更高层禀报军情。
戊队带着伤亡和沉重的消息返回山海关,关内的气氛更加紧张。
后续的消息陆续传来,那处被围攻的烽燧最终陷落,守军全部殉国。
虽然援军赶到击退了妖魔,但两头妖卒的出现,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这意味着,妖魔的攻势正在升级,不再是小打小闹的骚扰。
妖卒,妖魔之中的低级统领,别看他是低级,已经初步具备自我意识,能和常人一般思想,这辽东大地之上最不缺的就是无自我意识的妖魔了,就和陈天刚来的那一天碰见的骨魔和嘶嚎妖就是最常见的妖魔,也是战争中的炮灰,而具备自我意识的妖卒,一万个妖魔之中才可能产生一个!
然而,比妖魔威胁更直接、更迫近的危机,却来自关内。
时入十一月,北地寒风凛冽,真正的冬天来了。
对于戍边的将士而言,冬季意味着更严酷的环境和更严峻的生存考验。
而今年,这种考验尤为沉重。
军中的粮饷补给,开始出现明显的困难。
原本就粗糙的黑面饼子和稀粥,分量肉眼可见地减少,质量也愈发低劣,甚至掺杂了更多的沙石和麸皮。
承诺的饷银更是拖欠日久,引得军中怨声载道。
“妈的,当官的层层克扣,送到咱们嘴里就这么点玩意儿,喂鸟都不够!”王铁柱啃着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饼子,瓮声瓮气地抱怨,他饭量大,饿得最快。
侯三则凑到陈天身边,低声道:“头儿,我打听过了,不是上头没拨钱粮,是卡在转运和发放的环节了。听说……兵备道和粮台那边,好几个老爷的仓库都快堆满了,就是不发下来……”
陈天看着手下士兵们因为营养不良而日渐憔悴的面孔,听着他们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眉头紧锁。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连肚子都填不饱,如何抵御妖魔和建虏?
这种腐败,是在掘守关将士的根基!
这天,戊队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务:协助军需官,前往山海关附近的一处军屯,征收今年最后一季的粮赋。
军屯,本是明朝为保障边军粮饷而设立的制度,由军队屯田自给。
但时至今日,许多军屯早已名存实亡,土地被军官、豪强侵占,普通屯户沦为佃农,受尽盘剥。
陈天带着他的第三旗,跟随一名姓钱的军需书吏,顶着寒风,来到了距离关城二十里外的一处军屯。
眼前的景象,一片萧索。
破败的土坯房稀疏地散落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枯树上挂着冰凌,几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农户蜷缩在墙角,眼神麻木地看着他们这群披甲持刃的“官军”。
田地大多荒芜,只有少量麦田残留着枯黄的茬子,显然收成极差。
那钱书吏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人,穿着厚厚的棉袍,一下马就捂着鼻子,嫌弃地打量着四周,尖着嗓子对迎上来的一名老里长吆喝道:“今年的粮赋,为何迟迟不交?还想不想活了!”
那老里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老泪纵横:“钱老爷明鉴啊!不是小老儿不交,是今年收成实在……实在太差!夏天闹了蝗灾,秋天又遭了霜冻,亩产不到往年三成!屯里的乡亲们连糊口的粮食都快没了,哪还有余粮交赋啊!”
“放屁!”
钱书吏一脚将老里长踹倒在地,骂道,“少跟老子哭穷!哪个屯不说自己歉收?我看你们就是故意抗赋!来人啊,给我搜!一粒粮食也不能少!”
他带来的几个如狼似虎的辅兵就要冲进农户家里搜查。
“且慢!”
陈天上前一步,拦住了那些辅兵。
他看不惯这钱书吏的作派,更关键的是,如果真把这些农户最后的活命粮都搜刮走,必然激起民变,甚至可能导致屯户逃亡,最终受损的还是边军的长期粮源。
钱书吏斜眼看着陈天,阴阳怪气道:“陈小旗,你这是什么意思?同情这些刁民?耽误了军粮征收,你担待得起吗?”
陈天没理会他的威胁,走到那老里长面前,将他扶起,沉声道:“老丈,军中确实缺粮,关乎守关将士性命。但若你们真有难处,也可如实禀报。今年屯里实际收成多少?按制应缴多少?已被征收了多少?”
老里长见陈天语气平和,不像那钱书吏般凶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诉道:“这位军爷明察!咱这屯子一百三十户,实种田地不到五百亩,今年总收成不足八百石!按制应缴粮赋三百石,可……可之前钱老爷派来的人,已经强行收走了两百多石了啊!剩下的这点,真是乡亲们过冬的口粮了!”
“胡说八道!”
钱书吏脸色一变,厉声打断,“本官何时收过两百石?分明只收了一百石!你这老刁民,竟敢污蔑上官!”
陈天心中冷笑,这贪腐的伎俩并不高明,无非是上下其手,虚报数量,中饱私囊。
他看向侯三,侯三立刻心领神会,悄悄溜到一旁,去找几个看起来老实的农户打听。
不一会儿,侯三回来,对陈天暗暗点头,低声道:“头儿,问了几家,说法跟老里长差不多,确实被收过两次,数量也对得上。而且……听说这钱书吏在别的屯也是这么干的,克扣的粮食,都倒卖给了关里的几家粮商。”
证据确凿!
陈天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前方将士浴血奋战,食不果腹,这些蛀虫却在后方喝兵血,刮地皮!
他转身,目光如刀般射向钱书吏:“钱书吏,老里长所言,与多位农户证词一致。你多收的一百石军粮,现在何处?”
钱书吏被陈天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但犹自强撑,色厉内荏地叫道:“陈天!你一个小小的旗官,也敢管军需之事?污蔑上官,该当何罪!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我只问一句,多收的粮食,在哪?”
陈天踏前一步,身上那股经过沙场淬炼的杀气隐隐散发出来,让钱书吏和他手下的辅兵都感到一阵心悸。
“你……你想干什么?”钱书吏吓得后退两步。
“王铁柱!”陈天喝道。
“在!”
王铁柱如同铁塔般踏出,声若洪钟。
“带上几个人,跟着钱书吏,去他在屯里的临时住处‘请’他好好想想,那批粮食的下落!”陈天命令道,特意加重了“请”字。
“得令!”王铁柱狞笑一声,带着几个士兵就围了上去。
钱书吏手下的辅兵见这阵势,哪敢阻拦,纷纷缩到一边。
钱书吏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连连求饶:“别!别!我说!我说!粮食……粮食还在屯里粮仓……我没来得及运走……”
陈天立刻带人赶到屯中粮仓,果然发现里面堆放着不少粮食袋,清点下来,正好一百石左右。
显然这钱书吏是打算等风头过了再悄悄运走牟利。
陈天当机立断,命令手下士兵将这一百石粮食全部搬出。
然后,他当着所有聚集过来的农户的面,宣布:
“军法如山,贪墨军粮者,重处!钱书吏暂押看管,等候发落!这一百石粮食,乃诸位乡亲血汗,理当归还!”
农户们闻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滞片刻后,爆发出震天的感激声,纷纷跪地叩谢。
陈天抬手虚扶,继续道:“然,守关御敌,亦需粮草。按制,尔等尚欠一百石粮赋。今日,我只取五十石上缴军需,余下五十石,留与尔等过冬活命!望诸位体谅军中艰难,来年努力耕作,足额纳赋,便是对守关将士最大的支持!”
他这么做,既追回了部分被贪墨的军粮,缓解了军中燃眉之急,又给了农户一条活路,稳定了后方,可谓恩威并施。
农户们更是感激涕零,原本对官军的恐惧和怨恨,此刻化作了由衷的感激和一丝希望。
“青天大老爷啊!”
“谢军爷活命之恩!”
陈天让王铁柱带人将五十石粮食装上大车,准备运回关内。
至于那面如死灰的钱书吏,则被捆了起来,一并押回。
回关的路上,侯三有些担忧地对陈天道:“头儿,您今天可是把兵备道钱粮系统的人往死里得罪了。那钱书吏虽然官小,但他背后肯定有人……只怕日后会有麻烦。”
陈天看着身后满载粮食的大车,以及手下士兵们因为可以吃饱了饭而略显振奋的神情,平静道:“麻烦?前线将士饿着肚子,后方蛀虫肥得流油,这才是最大的麻烦。我们守的是国门,不是那些蠹虫的钱袋。有什么事,我担着。”
他的话,让第三旗的士兵们心中暖烘烘的,看向陈天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和死心塌地。
然而,陈天心中也清楚,侯三的担忧不无道理。
他今日之举,无疑是捅了马蜂窝。
这方异世界的大明王朝和前世历史上的那个大明一般,肌体早已经腐朽了,他一个小小的旗官,想要凭一己之力扭转,难如登天。
但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亦要为之。
要不然对不起教员先生的教导啊!
亦过不去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就在队伍即将抵达关门时,一骑快马从关内飞驰而出,径直来到陈天面前,马上的传令兵神色焦急:
“陈小旗!岳队正令你速回戊队驻地!有紧急军情!是关于……关于上次我们遭遇的那队建虏斥候的……他们……他们好像又出现了,而且……目标疑似直指我们丙字营的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