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拉娜也立刻领会了艾尔的意图,她轻轻颔首,对老者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符合她此刻“柔弱”身份的浅笑,柔声道:“谢谢您的好意,我们……早上起来没什么胃口,还不饿。”
老者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瞬,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与算计,但那副谦卑热情的面具很快又戴了回去,甚至显得更加恳切:“哎呀,这……这真是……几位大人真是心地善良,体恤我们这些苦命人,连一点食物都不肯多占我们的。既然如此,那老朽就不勉强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身旁的随从不易察觉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那看起来朴实却可能暗藏玄机的食物端回去。
然而,就在随从转身欲走的瞬间,老者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艾尔他们搭好的帐篷和放在一旁的行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紧要事情似的,又热络地开口道:“对了,几位大人这是收拾行装,准备继续赶路了吗?看你们这方向,是要往东边去?”
艾尔心中警铃大作,对方果然不死心。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维持着那副涉世未深的小少爷模样,随口应道:“嗯,是的,打算去下一个城镇看看,注册个冒险者身份。”
“东边好,东边安全,小镇也繁华。”老者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迅速露出一副忧心忡忡、推心置腹的样子,“不过啊,几位大人有所不知,最近这通往东边小镇的路啊,可不太平!听说有一伙从南边流窜过来的马贼,凶悍得很,专门劫掠往来的旅人和小商队。几位大人虽然一看就身手不凡,但毕竟人少势孤,还是小心为上啊。”
他话锋一转,脸上又堆起那副“我全是为你着想”的诚恳笑容:“你看,这真是太巧了!我们营地正好也要往那个方向迁移,去寻找新的、能接纳我们的落脚点。不如……几位大人就跟我们的队伍一起走吧?人多势众,也好互相有个照应!我们这些人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壮壮声势、帮忙看看行李、晚上轮流守夜还是没问题的。而且我们在这条路上来回走了几次,对这里熟,知道一些隐蔽的小路,能避开不少麻烦地段。”
图穷匕见!
艾尔、爱丽丝、罗拉娜三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冰冷的念头。先是热情邀请共进(很可能下了药的)早餐,被拒绝后立刻又提出更具诱惑力和合理性的“结伴同行”。这根本不是好心,而是千方百计、软硬兼施地想要将他们三人牢牢纳入掌控之中!
艾尔几乎可以肯定,一旦他们答应同行,等待他们的绝不是什么“照应”,而是走到某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僻静处后的突然发难,或者更糟糕的、被药物控制后悄无声息消失的结局。那个加文·罗斯焦急而隐晦的警告此刻在他脑中显得如此清晰而紧迫——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陌生旅人的、精心编织的陷阱!
艾尔的大脑飞速运转。直接严词拒绝很可能立刻撕破脸皮,对方人多势众,且混在大量真假难辨的难民之中,一旦动起手来,场面必然混乱,难免伤及无辜。必须想一个既能合理脱身,又不会立刻引发冲突和怀疑的理由。
就在艾尔快速思索如何应对之际,性烈如火的爱丽丝却似乎按捺不住了。她本就最厌恶这种虚伪的算计和阴险的逼迫,眼看对方步步紧逼,她赤红色的眼眸中怒火渐盛,握着“赤凰初啼”剑柄的手微微收紧,骨节发白,娇躯微绷,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剑而起,直接用剑锋戳穿对方的谎言!
艾尔暗道一声不好,正想暗中做个手势制止爱丽丝,另一个声音却比他更快响起,如同一声意外的锣响,打破了这紧绷的对峙气氛。
“村长!村长!不好了!出事了!”
只见一个穿着破旧、满脸尘土的中年难民气喘吁吁、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脸上带着真实的惊慌,也顾不上什么礼节,直接对老者喊道:“铁拳大叔……铁拳大叔他旧伤复发了,咳得厉害,还吐血了!脸色白得吓人!您快去看看啊!怕是……怕是不好了!”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彻底打乱了老者的节奏和谋划。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法掩饰的、真实的烦躁和计划被打断的浓重不悦,但他显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人”突发急病的情况置之不理。
“什么?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声嘟囔了一句,狠狠瞪了那冒失报信的难民一眼,眼神凶厉,吓得对方缩了缩脖子。然后他不得不强行压下怒火,勉强对艾尔三人挤出最后一个扭曲的笑容,语速飞快地说道:“几位大人,您看这……营地里有急事,老朽得赶紧去处理一下。结伴同行的事,绝对是真心为几位安全着想,还请几位大人再好好考虑考虑!我等会儿再来询问几位的意思……”
说完,他不再停留,像是生怕再待下去会误了更重要的事(或者忍不住发作),急匆匆地跟着那报信的难民向营地深处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紧绷的弦骤然松弛,危机暂时解除。
艾尔、爱丽丝、罗拉娜三人不易察觉地向中间靠拢了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后怕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愤怒。
“他们……他们真的……”罗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她天性中的善良让她对被如此直白的恶意算计感到震惊和些许无措,“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嗯,毫无疑问了。”艾尔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确认没有其他可疑的眼线靠近,“食物不能碰,同行的邀请更是致命的陷阱。那个加文·罗斯的警告是真的,他们在千方百计地想控制、甚至可能……处理掉所有可能碍事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