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的夜色如墨,将京城笼罩得严严实实。驿馆的油灯已被捻至最暗,徐庆超与薛树英早已歇息,唯有柳青影的窗前还映着一道清瘦的身影。她将梅花玉佩贴身藏好,指尖摩挲着衣襟内那枚小巧的信号弹,眸中闪烁着决绝的光。
白日从王三口中得知和珅余党在京城尚有废弃粮仓据点,可柳青影总觉得此事并非如此简单。朱三身为和珅心腹,行事必定缜密,怎会只留一处备用据点?她忽然想起父亲旧部张老伯曾提过,和珅倒台前夕,曾将一批核心密档藏于府中密室,其中或许记载着所有余党的联络方式与未竟的图谋。若能拿到这份密档,不仅能彻底端掉余党网络,更能查清父亲当年被诬陷的完整真相。
念及此处,柳青影不再犹豫。她换上一身夜行衣,将匕首藏于袖中,又用黑布蒙住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眸。轻轻推开房门,她如狸猫般窜入夜色,脚下步伐轻盈,沿着墙根一路向西,目标直指和珅旧府。
昔日权势滔天的和珅府,如今虽已被朝廷查封,却依旧守卫森严。朱红大门紧闭,门楣上的鎏金匾额蒙着一层薄尘,却仍难掩昔日的奢华。墙头上每隔数丈便有一名守卫手持火把巡逻,火光摇曳,将墙面映得忽明忽暗。
柳青影伏在街角的暗影里,仔细观察着守卫的换班规律。她发现这些守卫并非寻常衙役,个个身手矫健,眼神锐利,显然是朱三留下的余党。待两名守卫擦肩而过,脚步声渐渐远去,她趁机起身,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如飞燕般掠过墙头,悄无声息地落入府中。
府内杂草丛生,断壁残垣间透着几分萧瑟。昔日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如今蛛网遍布,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柳青影屏住呼吸,贴着廊柱缓缓移动,目光四处搜寻着密室的踪迹。
据张老伯所言,和珅的密室藏在书房地下,入口隐于书架之后。她凭着记忆中的描述,穿过荒芜的庭院,来到一座相对完好的院落前。这里的守卫比别处更为严密,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彻夜不灭,照亮了院内的每一个角落。
柳青影绕到院落西侧,借着一棵老槐树的掩护,翻身跃至屋顶。她趴在瓦片上,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片瓦,向下望去。书房内果然有两名守卫正在来回踱步,手中的钢刀在灯光下泛着寒光。书架靠墙而立,摆满了书籍,看似并无异常。
她耐心等待着,直到其中一名守卫转身去门口倒水,另一名守卫低头打盹的瞬间,猛地从屋顶跃下,落地时只发出一声极轻的响动。没等打盹的守卫反应过来,她已快步上前,手肘狠狠撞在对方的后颈,守卫闷哼一声便倒在地上。倒水的守卫听到动静回头,刚要呼喊,就被柳青影甩出的袖中匕首正中手腕,钢刀落地的声响被她迅速用脚捂住。
“别出声!”柳青影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匕首抵在他的咽喉处,声音低沉而冰冷,“和珅的密室在哪里?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守卫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结结巴巴地说:“在……在书架后面,转动第三排左数第五本书,暗门就会打开。”
柳青影核实了方位,手腕一用力,将守卫敲晕过去,拖到书架后面藏好。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架前,按照守卫所说,找到那本封面陈旧的《论语》,轻轻转动。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书架缓缓向一侧移动,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芒顺着石阶向下走去。石阶狭窄而陡峭,走了约莫十几级,便来到一间密室。密室不大,墙壁上嵌着夜明珠,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室内摆放着几张桌椅,桌上散落着一些书信和账本,墙角的铁柜上挂着一把铜锁。
柳青影心中一喜,快步走到桌前,拿起那些书信翻看。果然,上面记载着和珅当年与各地官员勾结的证据,还有大量贪墨的账目。她越看越心惊,这些证据足以证明父亲当年的清白,更能将所有余党一网打尽。
正当她准备将书信和账本收起时,忽然听到石阶上传来脚步声。她心中一惊,连忙熄灭火折子,躲到铁柜后面。密室的门被推开,几道人影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一个身穿灰袍、面容阴鸷的男子。
“大哥,你说那柳青影会不会真的查到这里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灰袍男子冷笑一声:“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就算她有几分能耐,也未必能找到这密室。再说,就算找到了,也别想活着出去。”
柳青影屏住呼吸,认出这灰袍男子正是朱三的得力手下,代号“黑鸦”,据说此人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她暗自庆幸自己反应迅速,否则此刻早已暴露。
“大哥,那批密档还放在这里吗?要不要转移到粮仓去?”另一个声音问道。
“不必。”黑鸦道,“粮仓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核心密档在这里。傅恒那老狐狸派人查了粮仓,正好中了我们的计。等明天行动成功,我们再回来取走密档,远走高飞。”
柳青影心中一动,原来废弃粮仓只是个诱饵,朱三的真正目的是想借着三月初七的行动声东击西。她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否则傅大人他们很可能会中埋伏。
她悄悄从怀中摸出信号弹,正准备点燃,忽然听到黑鸦的声音响起:“谁在那里?”
不好!被发现了!柳青影心中一紧,猛地从铁柜后冲出,手中匕首直刺向离她最近的一名手下。那手下猝不及防,被匕首刺穿肩膀,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找死!”黑鸦怒喝一声,抽出腰间的钢刀,朝着柳青影劈来。刀锋带着凌厉的风声,直逼她的面门。
柳青影侧身避开,手腕翻转,匕首与钢刀碰撞在一起,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她自幼习武,招式灵活多变,但黑鸦的武功比她高出不少,几招下来,她便渐渐落入下风。
密室空间狭小,不利于周旋。黑鸦的钢刀招招狠辣,逼得柳青影连连后退。另外几名手下也围了上来,形成合围之势。柳青影左躲右闪,手臂不慎被划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了夜行衣。
“把密档留下,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黑鸦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死死盯着桌上的书信和账本。
“做梦!”柳青影咬着牙,忍着剧痛,手中匕首舞得更快。她知道自己不能恋战,必须尽快脱身。她瞅准一个空隙,一脚踢向旁边的桌子,桌椅倒塌,挡住了几名手下的去路。趁着这个机会,她点燃信号弹,朝着密室门口扔去。
信号弹在空中炸开,发出一道耀眼的红光,穿透密室的洞口,直冲夜空。黑鸦见状,脸色大变:“不好!她发了信号!快杀了她,不能让她跑了!”
几名手下疯狂地扑了上来,柳青影奋力抵抗,匕首接连刺中两人,但自己也被黑鸦的钢刀划伤了大腿。她踉跄着后退,靠在墙壁上,呼吸急促,鲜血顺着伤口不断流下,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
黑鸦一步步逼近,眼中满是杀意:“柳青影,你坏了朱三爷的大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就在这危急关头,密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紧接着,徐庆超和薛树英的身影冲了进来。“柳姑娘,我们来了!”徐庆超手中长剑一挥,直刺黑鸦的后心。
黑鸦大惊失色,连忙回身抵挡。薛树英则趁机冲上前,将围在柳青影身边的几名手下击退,扶起浑身是伤的她:“柳姑娘,你怎么样?”
“我没事……”柳青影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却坚定,“黑鸦说,粮仓是幌子,他们的真正目标……是声东击西。”
徐庆超与黑鸦缠斗在一起,闻言心中一凛:“我知道了!薛侍卫,你带着柳姑娘先走,这里交给我!”
“好!”薛树英点了点头,扶着柳青影向洞口走去。黑鸦见状,想要追上来,却被徐庆超死死缠住。徐庆超的武功与黑鸦不相上下,长剑舞动如飞,招招直指要害。
柳青影被薛树英扶着走上石阶,刚出密室,就看到外面已经乱作一团。傅大人带着大批官兵赶到,正在与府中的余党激烈打斗。火光冲天,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傅大人!”薛树英高声喊道。
傅恒回头看到浑身是伤的柳青影,脸色一沉:“柳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伤得重不重?”
“傅大人,粮仓是诱饵,朱三想声东击西,我们不能中了他的计!”柳青影急切地说道,“密室里有和珅的核心密档,一定要拿到手!”
傅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已经派人去密室搜查。你快随军医下去疗伤!”
薛树英扶着柳青影来到府外的军医处,军医迅速为她处理伤口。伤口虽深,但并未伤及要害,包扎好后,柳青影稍微松了口气。她抬头望向和珅府的方向,只见火光越来越旺,喊杀声渐渐平息。
没过多久,徐庆超从府中走了出来,身上沾着血迹,手中拿着一个锦盒:“柳姑娘,傅大人,密档已经拿到了!黑鸦被我斩杀,其余余党要么被擒,要么被当场击毙。”
傅恒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一叠厚厚的密档,详细记载了和珅余党的所有据点、联络方式以及三月初七的真正计划。原来,朱三所谓的在永定门外集结,只是为了吸引朝廷的兵力,他的真正目标是皇宫!他早已在皇宫附近埋伏了精兵,准备趁着混乱闯入宫中,劫持太子,逼迫朝廷妥协。
“好险!”傅恒后怕地说道,“若不是柳姑娘冒险夜探和珅府,我们恐怕真的会中了朱三的奸计!”
柳青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能查清真相,阻止他们的阴谋,这点伤不算什么。”
徐庆超看着她手臂和大腿上的绷带,眼中满是敬佩:“柳姑娘,你真是胆识过人。若不是你及时发出信号,我们也赶不及救你。”
“是啊,”薛树英附和道,“你一个人深入虎穴,实在太危险了。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冒险了。”
柳青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调整部署,应对朱三的真正阴谋。”
傅恒神色凝重:“没错。徐总管,你立刻带人前往皇宫四周,加强戒备,务必找出朱三埋伏的精兵,将他们一网打尽;薛侍卫,你带人去永定门外,继续按原计划设伏,只派少量兵力,装作不知情,迷惑朱三;柳姑娘,你伤势未愈,先回驿馆休息,后续的行动就交给我们。”
“傅大人,我没事,我可以留下来帮忙。”柳青影挣扎着想要起身。
“不行!”傅恒按住她,“你的伤需要静养,而且你已经立了大功,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放心吧,有了这些密档,我们一定能将朱三及其余党全部抓获。”
柳青影见傅恒态度坚决,只好点了点头:“那傅大人,你们一定要小心。朱三心思缜密,手下不乏高手。”
“我们会的。”傅恒点了点头,随即下令让薛树英送柳青影回驿馆,自己则与徐庆超一起,带着密档匆匆离去,开始调整部署。
薛树英扶着柳青影回到驿馆,为她端来热水和干粮。柳青影简单吃了些东西,便躺在床上休息。伤口传来阵阵刺痛,让她难以入眠。她想起刚才在密室中的惊险一幕,若不是徐庆超和薛树英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但她并不后悔,若不是这次冒险,他们也无法得知朱三的真正阴谋,京城百姓和太子的安危也将受到威胁。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的身影。父亲一生清正廉洁,却遭人诬陷,含冤而死。如今,她终于找到了证明父亲清白的证据,也即将将所有害过父亲的人绳之以法。想到这里,她的眼中流下两行清泪,既有悲伤,也有欣慰。
不知过了多久,柳青影渐渐睡去。睡梦中,她再次看到父亲慈祥的笑容,看到父亲对她点头称赞。她知道,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会为她感到骄傲。
第二天一早,柳青影醒来时,伤口已经好了许多。她起身洗漱完毕,刚走出房门,就看到驿馆外传来阵阵马蹄声和脚步声。她走到门口一看,只见傅恒带着大批官兵从驿馆前经过,神色匆匆,显然是要去执行抓捕任务。
没过多久,徐庆超和薛树英也赶了过来。“柳姑娘,你醒了?”徐庆超脸上带着笑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朱三埋伏在皇宫四周的精兵已经被我们全部抓获,朱三本人也在永定门外的埋伏中被擒获了!”
柳青影心中一喜:“真的?太好了!”
“是啊!”薛树英兴奋地说道,“朱三以为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带着人去永定门外集结,结果被我们一网打尽。他怎么也没想到,我们早就知道了他的真正阴谋,提前做好了准备。”
傅恒也走了过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柳姑娘,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夜探和珅府,拿到了核心密档,我们恐怕真的会酿成大错。现在,和珅的余党已经全部被抓获,你的父亲也终于可以沉冤昭雪了。”
柳青影的眼中再次流下泪水,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她朝着傅恒、徐庆超和薛树英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傅大人,多谢二位大哥。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也无法完成父亲的遗愿。”
“柳姑娘不必多礼。”傅恒扶起她,“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父亲是忠臣,我们理应还他一个清白。”
不久之后,朝廷下旨,为柳御史平反昭雪,恢复名誉,并追封他为太子少保。和珅的余党全部被依法处置,罪大恶极者斩首示众,其余人等或流放边疆,或关进大牢。京城百姓拍手称快,纷纷称赞朝廷英明。
柳青影站在父亲的墓前,将平反的圣旨和和珅余党被剿灭的消息告诉了父亲。她将那枚梅花玉佩放在墓前,轻声说道:“父亲,您安息吧。害您的人都已经受到了惩罚,天下也太平了。女儿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微风吹过,墓前的松柏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她的话语。柳青影望着父亲的墓碑,眼中满是思念与释然。她知道,父亲在九泉之下,终于可以安息了。
而她自己,也将带着父亲的遗志,继续前行。或许她会留在京城,为朝廷效力,守护百姓的安宁;或许她会四处游历,行侠仗义,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但无论未来如何,她都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不会忘记那些为了正义而奋斗的日子。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墓地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柳青影转身离去,背影坚定而从容。她的心中充满了希望,但是未来的日子如何,她亦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