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楠妤点头,没再多说。有些话,她没法对任何人讲——她来自另一个世界,那里有她放不下的亲人,有她熟悉的一切,可她现在,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
宴会上,气氛热烈。百姓们轮番上来敬酒,说着掏心窝子的话;霍驰野和官员们聊着后续的重建事宜;沈卿尘则被几个学医的年轻人围着,讨论着药方的配伍细节。
顾楠妤偶尔应付着敬酒,更多时候是安静地坐着,看着眼前的热闹。她的笑容依旧温和,眼神里却时不时掠过一丝恍惚,像是隔着一层薄雾,看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霍驰野端着酒杯,站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她。
他看着她对百姓的道谢报以微笑,看着她和沈卿尘讨论时眼神发亮,看着她偶尔失神时眉宇间那抹难以捉摸的疏离……心里忽然生出一抹歉意。
这姑娘,刚刚救了一城的人,本该是意气风发、满心欢喜的,可她身上,怎么总透着点……不属于这里的孤独?
就好像,她站在这片热闹里,却又隔着很远的距离。她的笑容很真,眼里的感激很真,可那偶尔闪过的迷茫和怅然,却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不真实,仿佛随时会像烟一样散去。
“霍将军,怎么不喝酒?”旁边的官员笑着碰了碰他的胳膊。
霍驰野回过神,举起酒杯饮了一口,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飘向顾楠妤。
她正望着窗外,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脸上,给她白皙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金,可她微微蹙着的眉头,却像藏着心事,沉甸甸的。
她到底在想什么?
霍驰野知道,也许是想回家了吧!陛下说的派她去琼州,自会有能力解决的、医术高超得不像寻常大夫的姑娘,这怕才是她真正的能力吧!也难怪陛下会想让这些人永远留在这里,可真期待她们后续的表现啊!只是可惜,她不会知道,她们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永远留在这里了。
宴会渐渐进入尾声,顾楠妤起身告辞,她实在有些累了,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梳理一下纷乱的思绪。
“我送你回去。”霍驰野主动开口。
顾楠妤想拒绝,却被他不容置疑的眼神挡了回来:“夜里不安全,我正好顺路。”
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下的街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百姓们还在庆祝,欢声笑语远远传来,衬得两人之间的沉默有些格外。
“顾姑娘。”霍驰野忽然开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顾楠妤脚步顿了顿,抬头看向远方:“我想去看看其他地方。念安在峦州,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去找她。”
“找她?”霍驰野疑惑,“恐怕你不能去找她了?她如今正安排历练,陛下不会让人打扰的”
顾楠妤笑了笑,道:“这样吗?那算了,”在他将她们几个人分开的时候就猜到这样的结果了,不过先试探一下,果然。
顾楠妤接着说:“那我可以去其他地方先看看,如果有需要,霍将军可以传信告知我。毕竟我们和陛下可是有言在先,自是要全力相助的,为他办事的。”
霍驰野看着她的侧脸,面色平静的说:“好,那就祝顾姑娘一路平安吧!”方正背后他还要跟着这几个人,也不用担心。
晚风拂过,带着些微的凉意。顾楠妤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加快了脚步。而霍驰野看着她的背影,只是默默的说了句抱歉,毕竟这种事他也没法做主,这一切只有那个人能说了算。
峦州主城的“听风楼”,是近半年来最热闹的去处。
楼里的招牌菜“醉仙鸡”香飘十里,说书先生讲的江湖轶事引人入胜,更难得的是,无论你想打听哪路消息——小到谁家丢了鸡,大到官场上的变动,只要在二楼雅间点一壶“忘忧茶”,总会有个眼观六路的店小二,悄悄给你递上想要的答案。
没人知道,这听风楼的真正主人,是沈念安。
一年前,她在峦州安定后,一边不断接近这几大家族,隐藏身份后,想安分壮大自己之后,她没回京城,而是盘下了这家酒楼,明面上做着生意,暗地里却建立了一个情报阁——她知道,像她们这样散落各地、身怀秘密的人,需要一个能互通消息的据点。
此刻,沈念安正坐在顶楼的密室里,手里翻着一份密报。密室不大,却布置得极为隐秘,墙上挂着一幅九州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十几个红点,代表着她们联络上的人。
“咚咚咚。”三轻叩声响起,是暗号。
沈念安扬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个穿着青布长衫的男子,戴着副细框眼镜,手里还拿着本《论语》,正是御宸乾。
一年时间,他褪去了帝王的威仪,倒真像个温润儒雅的教书先生。他在峦州的私塾里任教,学生都是些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日子过得平淡,却也安稳,毕竟谁能想到一国君主会在小小峦州教书,真深啊!
“有新消息了?”御宸乾放下书,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标注着“幽谷村”的红点上。
“嗯,是司锦年那边传来的。”这一年,分散的人她已经陆陆续续都联系上了,还要多亏了顾楠妤的那封信呢,沈念安递过密报,“他在幽谷村训练的精兵派上了用场,上个月平定了北方的一场叛乱,朝廷中已经破格封他为将军了。”
御宸乾看着密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小子,果然没让人失望。他那套‘练兵术’,总算有了用武之地,霍驰野看中的人总归不会太差。”
沈念安知道这人的要求极高,也不求能从他嘴里听出什么夸奖的话。不在意继续,
沈念安想起什么还笑了:“说起来,他还提了那个叫阿桃的姑娘,说她现在成了幽谷村的‘管事婆’,不仅管着村里的账目,还跟着士兵们学了些拳脚,说是要‘监督’他别再‘强占’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