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浸透了幽谷村外的竹林,竹叶上凝结的水珠坠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却惊不起半分涟漪。七个黑衣人影如鬼魅般穿梭在林间,腰间悬着的青铜令牌在月光下偶尔闪过一丝冷芒——那是御宸乾亲授的“影”字令,整个御朝,能调遣他们的,唯有御宸乾一人。
为首的暗卫长单膝跪地,手指拂过树根处一道极淡的刻痕。那刻痕只有指甲盖大小,是用剑尖斜着划下的三道短痕,收尾处微微上挑,像极了御宸乾惯用的狼毫笔在奏章上落款时的笔锋。
“是主子的标记。”暗卫长压低声音,指尖在潮湿的刻痕上轻轻摩挲,“痕迹新鲜,露水未覆,主子应在半个时辰内经过此处。”
身后六人齐齐颔首,动作划一得如同一个模子刻出,连呼吸的频率都几乎同步。他们是御宸乾亲手训练的暗卫营核心,从十三岁起便追随左右,熟悉他的每一个习惯——御宸乾从不留显眼的记号,这般隐晦的刻痕,只有他们这些日夜贴身护卫的人能看懂。
顺着刻痕指引的方向往竹林深处走,脚下的路渐渐从青石板变成了松软的泥土,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穿过最后一道竹林屏障时,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依山而建的村落静卧在月光下,错落的木屋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几户人家的窗棂里还透着昏黄的烛火,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却透着与世无争的安逸。
村口的老槐树下,一道玄色身影正背对着他们而立。那人披着一件素色披风,披风下摆被夜风吹得轻轻扬起,露出腰间悬挂的一枚墨玉玉佩,玉佩上雕刻的“乾”字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主子。”暗卫长率先单膝跪地,其余六人紧随其后,膝盖砸在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没敢再多说一个字。
御宸乾缓缓转过身,他脸上未带平日朝堂上的威严,眉眼间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亮得惊人,仿佛能看透人心。“起来吧。”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村子里的情况查过了?”
“回主子,已探查完毕。”暗卫长起身回话,语气恭敬,“幽谷村约有百户人家,多以采药、耕种为生,民风淳朴,且四周环山,属下按照竹林这一条通路过来,先前主子通过的温泉小路是一条暗道我们也查探过了,这里易守难攻。村民中无武林高手,也无官宦背景,是块隐蔽的好去处。”
御宸乾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安静的村落,指尖在披风上轻轻敲击着:“霍驰野的分兵符,你们带了吗?”兵符有总有分,分的是为了行事,而总的一个在霍驰野手中,一个则在陛下手中。
“带了。”暗卫长从怀中取出一枚虎形兵符,双手奉上。分兵符通体黝黑,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正是调遣御朝精锐“破山军”的信物。
御宸乾却没有接,只是道:“你们即刻启程,将此地的位置、布防图,还有这枚兵符,一并交给霍驰野。”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几分:“告诉霍驰野,三日之内,我要他带着破山军的先锋营进驻这里。记住,不得惊扰村民,更不许滥杀无辜。”
暗卫长眉头微蹙,低声问:“主子,破山军素来凶悍,若村民反抗……”
“反抗便镇压。”御宸乾的声音冷了下来,“但不必赶尽杀绝。”他抬手指了指村子深处,“让他们继续耕种、采药,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但从今日起,这里是御朝的地界,村民须得归顺,赋税按御朝律例缴纳,男子年满十六者,需登记入册,听候调遣。”
这是要将整个村子纳入掌控,却又留了一线生机。暗卫长心中了然,躬身应道:“属下明白。”
“还有。”御宸乾往前走了两步,月光洒在他脸上,映出几分决绝,“让霍驰野以幽谷村为根基,秘密训练一支精锐。人数不必多,三千即可,但必须是能以一当十的狠角色。”
他的目光投向北方,那里是峦州的方向——峦州刺史拥兵自重,朝中更是团结,是御朝收复九州的心腹大患。“半年之内,我要这支队伍具备踏平峦州的战力。粮草、军械,我会让人从密道送来,让他只管练兵,不必忧心后勤。”
暗卫长心中一震。主子这是要动真格的了。破山军本就是御朝最锋利的剑,若再经霍驰野这等猛将亲手打磨,这支精锐怕是真能如主子所言,成为直插峦州心脏的利刃。
“属下一定将话带到。”暗卫长握紧了手中的兵符,“那主子您……”
“我在村里再待几日。”御宸乾摆了摆手,“你们速去速回,路上小心,别让人察觉到踪迹。”
“是!”七人再次行礼,转身便融入了竹林的阴影中,不过片刻功夫,连脚步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御宸乾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这次到是意外之喜了,本来还愁这峦州难攻,这下有了新的突破口了。
晨雾还未散尽,幽谷村的石板路上沾着湿漉漉的潮气。御宸乾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站在村口老槐树下,玄色衣袍被晨风吹得微鼓,腰间的墨玉佩在朦胧天光里泛着淡光。
沈念安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从村里走出来,素色的裙摆扫过路边带露的野草,发间别着一支简单的木簪——那是前几日她在溪边拾到的桃木枝,御宸乾用匕首给她削的。
“都准备好了?”御宸乾伸手接过她的包袱,轻巧地搭在马鞍上。他指尖触到她手腕时,沈念安下意识缩了缩,这人掌心总带着点挥之不去的凉意,像藏着没说出口的心事。
“先生,”她坐稳后轻声开口,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楠妤她们……是不是已经先走了,她们的事应该办完了吧!怎么好久没她们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