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到家时已是深夜九点半,推开房门的那一刻,疲惫仿佛找到了归宿。她将包放在玄关,换上拖鞋,寂静的家中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明天清晨五点就得起床,赶往火车站,返回北京继续工作。她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物,又将给辉子带的营养品和纸尿裤塞进行李箱。行李箱的轮子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空空荡荡,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自从辉子生病以来,这样的奔波已成为常态。回想今早,才六点不到,小雪就被手机铃声吵醒——是老板催促她赶紧处理报价单。她困倦地爬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啃着面包一边计算数据。窗外天色渐亮,她却无暇欣赏,满脑子都是数字和表格。完成报价单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了484人的个税申报。那份工作繁琐至极,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出错,小雪盯着屏幕直到眼睛发酸。好不容易在下午一点多全部搞定,她松了一口气,赶紧收拾东西打车去医院。
医院里,护工蔡大姐已经等在四楼病房门口。见到小雪,蔡大姐露出温和的笑容:“你可算来了,辉子刚才还念叨你呢。”小雪快步走进病房,辉子正半靠在床上,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一些,但依旧瘦弱。见到妻子,他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轻声说:“累了吧?”小雪摇摇头,握住他的手:“不累,今天工作顺利,早点弄完了。”
下午两点,小雪和蔡大姐一起陪辉子去一楼做康复训练。康复中心里人来人往,各种器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辉子今天要练习的是站立平衡,护工和康复师在一旁辅助。小雪站在不远处,看着丈夫咬着牙一次次尝试站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的心揪得紧紧的,却不敢上前打扰,只能默默祈祷。训练结束后,辉子累得几乎说不出话,小雪赶紧递上水杯,轻声鼓励:“今天进步很大,慢慢来,别着急。”
晚上八点多,蔡大姐催促小雪赶紧回家:“明天你还要赶火车,别太晚了,辉子这儿有我呢。”小雪犹豫了一下,辉子也点头示意她离开。正当她准备出门时,病房门被推开,辉子的姐姐和大外甥提着水果和补品走了进来。姐姐一进门就关切地问:“辉子今天怎么样?训练累不累?”大外甥则笑嘻嘻地拍拍辉子的肩膀:“舅舅,加油啊,我们等着你康复呢!”
四人一起陪着辉子做了晚上的康复项目——耷拉腿座。这是一种帮助腿部肌肉放松的简单练习,辉子靠在床边,姐姐和小雪轮流帮他按摩腿部。大外甥在一旁讲着笑话,逗得大家不时发笑,病房里的气氛难得的轻松。小雪看着这一幕,心里暖融融的,虽然日子艰难,但家人的支持让她倍感温暖。
晚上九点,姐姐和大外甥主动提出送小雪回家。三人一起下楼,医院的走廊安静了许多,只有偶尔传来的值班护士的脚步声。车上,姐姐关心地问起小雪的工作和生活,叮嘱她别太拼命,注意身体。大外甥则兴致勃勃地聊起自己的学业计划,说等舅舅好了要带全家人去旅游。小雪听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些琐碎的对话让她暂时忘却了疲惫。
到家后,姐姐和大外甥没有多留,简单道别后便驱车离开。小雪独自站在门口,望着车子远去的尾灯,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明天又要回到北京,继续那份忙碌的工作,而辉子还得在医院待上一段时间。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进屋,开始为明天的行程做准备。
洗漱完毕,小雪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睡。脑海里浮现出辉子生病这128天来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后来的逐渐适应,再到现在的坚持与希望。她知道,康复之路漫长而艰难,但只要全家人齐心协力,总有一天会迎来曙光。窗外月色朦胧,小雪轻轻闭上眼,告诉自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要加油。
夜深了,小雪却毫无睡意。她翻了个身,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明天凌晨五点就要起床赶火车,可此刻的她却异常清醒。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隙,在墙上投下细长的光影。
她索性坐起身,打开手机相册,翻看着辉子生病前的照片。有一张是他们去年夏天在公园拍的,辉子推着自行车,她坐在后座上笑得灿烂。那时的辉子多么健壮啊,谁能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脑梗会让这个家陷入这样的境地。小雪的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的笑脸,眼眶有些发热。
她想起今天在医院时,康复师私下对她说的话:辉子的进步比预想中快,这都多亏了你们家人的陪伴。是啊,这128天里,全家人都围着辉子转。姐姐每天下班后都会来医院探望,大外甥一有空就过来帮忙。就连护工蔡大姐也把他们当成了自家人,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辉子。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姐姐发来的消息:小雪,睡了吗?刚到家,辉子今晚状态不错,你就安心休息吧。小雪回复了一个笑脸,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这就是家人啊,即使各自忙碌,也会时时惦记着彼此。
放下手机,小雪重新躺回床上。她想起明天到北京后还要面对的工作:堆积如山的文件、永无止境的会议、还有那个总爱挑刺的老板。可是转念一想,比起辉子每天要忍受的康复训练,自己的工作压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告诉自己必须坚强。不仅为了辉子,也为了这个家。记得上个月辉子情况最糟糕的时候,她曾经在医院的走廊里偷偷哭过。是姐姐拍拍她的肩膀说:咱们是一家人,有困难一起扛。这句话给了她莫大的力量。
不知不觉间,困意终于袭来。小雪拉好被子,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她和辉子的合影,轻声说道:辉子,你一定要好起来。然后关掉了台灯。
房间里陷入黑暗,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声打破寂静。小雪在睡梦中依然紧皱着眉头,仿佛在梦里也在为明天奔波。但她的嘴角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因为知道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总有家人相伴。
凌晨四点半,闹钟还没响小雪就醒了。这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实,总是半梦半醒间惦记着赶火车的事。她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的公婆。透过门缝,她看见婆婆的房间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老人家的睡眠总是很浅,想必也是一夜无眠。
简单洗漱后,小雪开始准备早餐。厨房的灯光有些昏暗,她轻手轻脚地热了杯牛奶,又取出昨天姐姐带来的馒头。正当她独自吃着简单的早餐时,婆婆披着外套走了进来。怎么起这么早?再多睡会儿啊。婆婆的声音里带着心疼,一边说着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我给你煎个蛋,路上吃着暖和。
小雪连忙摆手:妈,您快去休息吧,我随便吃点就行。但婆婆已经系上了围裙,锅里很快就飘出了煎蛋的香味。看着婆婆微驼的背影,小雪心里一阵酸楚。这些日子,两位老人为了儿子的病操碎了心,却还要强打精神照顾她这个儿媳。
五点整,小雪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婆婆执意要送她到小区门口,一路上不停地嘱咐:在北京要按时吃饭,别太省着。辉子这边有我们呢,你安心工作。晨风吹起婆婆花白的头发,小雪突然发现婆婆比几个月前苍老了许多。
在小区门口等出租车时,婆婆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护身符塞到小雪手里:这是昨天我去庙里求的,你带在身上保平安。小雪接过还带着体温的护身符,眼眶有些发热。出租车来了,她回头看见婆婆一直站在原地挥手,身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瘦小。
去火车站的路上,小雪望着窗外尚未苏醒的城市。街道两旁的店铺都还关着门,只有早起的环卫工人在清扫街道。她拿出手机给姐姐发了条消息:我已出发,辉子就麻烦你们了。姐姐很快回复:放心,路上注意安全。
到达火车站时天才蒙蒙亮。候车室里已经坐了不少赶早班车的旅客,有人打着瞌睡,有人忙着吃早餐。小雪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查看今天的工作安排。邮件箱里已经堆满了新邮件,最上面一封是老板发来的,催促她尽快完成昨天的报价单修改。
列车缓缓启动时,小雪望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突然想起今天是辉子做康复训练的第五周。不知道他今天的站立练习能不能比昨天多坚持几秒钟?这个念头让她忍不住拿出手机,想给护工蔡大姐发个消息问问情况,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时间蔡大姐应该正在帮辉子做晨间护理,还是不要打扰了。
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大多数乘客都开始补觉。小雪却毫无睡意,她打开文档开始修改报价单。阳光透过车窗照在键盘上,她的手指飞快地敲击着。工作能让她暂时忘记医院的消毒水味和辉子痛苦的表情,这或许也是一种逃避的方式吧。
当列车广播提示即将到达北京南站时,小雪才惊觉两个小时的车程就这样过去了。她合上电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站台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走出车站时,北京的天空灰蒙蒙的,但她的脚步却异常坚定。因为她知道,在另一个城市里,也有一群和她一样努力的人,正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坚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