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子浅昏迷的第125天，小雪坐在女儿小雨的宿舍里，看着小雨拿出来的那一包包中药颗粒，心里酸酸的。四个多月了，辉子出事之后，家里的重担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每天医院单位两头跑，照顾丈夫，还要时刻担心在外地上大学的女儿，生怕她有哪里不舒服，却不敢告诉家里。小雨从小就懂事，上了大学更是自立，可她肠胃不好的老毛病，到底是没能瞒得住。
上周末视频时，小雪就觉得女儿脸色不好黑眼圈，面色发黄，问起来只说最近功课忙，没休息好。小雪心里有数，嘴上没多说，周二晚上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小雨声音闷闷的，说肚子又不舒服了，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小雪二话不说，连夜收拾了点简单的行李，开车直奔女儿的城市。
周三一早，母女俩就去了省中医院。老中医姓王，是个和蔼的不算老的半秃头大夫，给小雨诊脉时，王医生仔细问了问最近的饮食。小雨支支吾吾地说，这个月生活费省了点，有时候一天三顿面包凑合。小雪在一旁听着，心疼得直抹眼泪。她知道女儿不是乱花钱的孩子，一定是想着爸爸住院的开销大，自己偷偷节省。
王医生说，老毛病又犯了，主要还是饮食不规律，加上最近压力大，脾胃不和。开了七天的中药颗粒，嘱咐一定要按时吃，三餐更要规律。小姑娘，别熬夜，多运动，吃胖点太瘦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这么年轻，可不能把胃搞坏了。王医生温和地说。小雨点点头，偷偷看了妈妈一眼，小雪赶紧把脸上的泪擦干，朝女儿笑了笑。
从医院出来，小雪拉着女儿的手说：咱们今天去吃顿好的。省会城市嘛，商场大厦里的好吃的太多了，七楼有家牛排自助，女儿以前提起过，说同学们都说好吃，但她一直没舍得去。小雨刚开始还说太贵了，被小雪硬拉着去了。餐厅里，小雪一个劲儿地给女儿夹菜，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心里才踏实了些。
妈，你也吃。小雨给妈妈夹了块牛排，小声说，国家助学金公布了，款还不知道什么时间下来，不过我这几个月攒了些钱，想给爸爸买那个蹬车的机子的，就是医生说有帮助的那个。小雪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她知道女儿说的是哪款，要两千多，她自己都犹豫了好久没舍得买。
傻丫头，爸爸的事有妈妈呢，你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把身体养好。小雪给女儿盛了碗碗瓜粥，以后不许再省饭钱了，听到没？爸爸要是知道你这样，该多心疼。
小雨低着头，筷子在碗里搅了搅：我就是想为家里做点什么。声音小小的，带着点委屈。小雪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就像她小时候那样。你现在健健康康的，就是帮妈妈最大的忙了。
吃完饭，小雪陪女儿回宿舍，看着她把第一包中药冲了喝下去。药很苦，小雨皱着小脸，但还是乖乖喝完了。小雪把药一包一包地码整齐，放在女儿的书桌上，又细细叮嘱了一遍怎么服用。
妈，你回去路上小心点。下午送妈妈到校门口时，小雨抱着妈妈的胳膊舍不得放手。小雪摸摸女儿的脸，觉得气色确实比早上好多了。记得按时吃药，每天给妈发个消息。
回程的路上，小雪一边开车一边想着女儿喝药时皱眉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又有些发愁，辉子的护工费、医药费、房贷、家里的开销、女儿的学费...这些担子压得她有时喘不过气来。但今天看到女儿乖乖吃药、吃饭香香的样子，她又觉得有了力气。
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她还是没回家，直接去了单位，处理了今天没在时的事情。
回到家，小雪给护工大姐视频，病房里很安静，辉子还是老样子，安静地躺着。大姐一边给他擦脸擦手，小雪一边絮絮叨叨地给辉子说着今天的事情。咱闺女今天就挺好的，医生说了，按时吃药就没事。你也要加油啊，早点醒过来，小雨还说想跟你一起去吃那家牛排呢...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辉子平静的脸上。小雪想起女儿小时候，一家三口周末常常去公园，辉子总是把小雨扛在肩上，小姑娘笑得特别开心。那时的日子多好啊，虽然不富裕，但是温馨幸福。小雪相信，这样的日子一定会再来的。
视频里，她轻轻对沉睡的丈夫说：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们娘俩都等着你呢。
第二天一早，小雪起来的特别早，刚打开手机，就看到小雨的消息：妈妈吃药了，肚子不胀了！下面还配了个笑脸的表情。小雪看着手机屏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开车去上班的路上的时候，小雪望着窗外出神。这条路她太熟悉了，多年来几乎每天都要走。经过女儿以前的高中时，她想起小雨高二那年第一次肠胃不适，也是这样的秋日。那时辉子还在，夫妻俩轮流请假带女儿看病，辉子总是变着法儿逗女儿开心，说等病好了要带她去吃最爱的火锅。
护工蔡大姐发来消息：今早辉子的手指动了动呢，虽然很轻微，但我看见了。小雪心头一跳。
大姐您告诉辉子说：小雨今天好多了，你说这孩子，随谁不好非要随你那个倔脾气，有事总自己扛着。说着说着，鼻子又有点酸，你们父女俩啊，真是让我操不完的心。
小雪给女儿发了条语音：闺女，爸爸今天有反应了，你要好好的，等着爸爸醒来。
下午三点多，小雪手机响了。是小雨打来的视频电话。屏幕上，女儿举着刚冲好的中药，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妈你看，我喝药啦！小雪被她逗笑了：乖，晚上记得吃点软的，别又吃辣的了。
知道啦。妈，爸爸今天怎么样？小雨凑近屏幕，小声问。小雪把早上蔡大姐说的情况告诉了女儿，小雨在那边高兴得直拍手：太好了！我就知道爸爸会好的！
傍晚时分，夕阳透过窗户洒进病房，给一切都镀上了层暖金色。蔡大姐坐在床边削苹果，削成小块放在碗里，用勺子一点点压成泥。小雪告诉她这是辉子最爱吃的水果，以前他总是嫌小雪削皮太厚，说浪费。等你醒了让她一定好好学削皮，保证一点都不浪费。蔡大姐自言自语着，把苹果泥一点一点喂给辉子。
小雪办公室窗外，几只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小雪望着它们出神，想起女儿小时候，辉子总喜欢带她去公园喂麻雀。小雨那时才三四岁，小手攥着米粒，麻雀一靠近就吓得往爸爸怀里钻。想到这里，小雪忍不住笑了。
想着想着，她靠在窗旁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这一天，虽然疲惫，但心里却是这么多天以来最踏实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