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每天清晨都会准时来到医院,轻手轻脚地推开病房的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她熟练地拧干毛巾,开始为辉子擦拭身体。61天来,这个动作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她的手指记得他每一寸皮肤的触感。
今天天气很好呢。小雪一边擦拭一边轻声说,楼下花园里的月季开花了,粉色的那株特别漂亮。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病房里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的规律声回应着她。
擦完身体后,小雪从包里拿出指甲剪。她小心翼翼地托起辉子的手,开始修剪他的指甲。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从前,辉子总抱怨她剪得太短。你看,我现在很小心了,不会剪到肉的。她说着,眼眶却不自觉地发热。
中午时分,护士小张推着餐车进来。今天还是老样子?小张轻声问道。小雪点点头,接过流食袋。她把床头摇高,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今天我们喝南瓜粥哦,你最喜欢的。她调整好流速,看着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
下午三点,主治医生来查房。他翻看着病历,眉头微蹙。各项指标还算稳定,但...医生欲言又止。小雪平静地打断他:没关系,只要他还在呼吸就好。医生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傍晚,小雪打来一盆温水,开始给辉子泡脚。温热的水漫过他的脚背,她用手指轻轻按摩着他的脚底。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你紧张得手心都是汗...说到这里,她突然笑了,眼泪却掉进了水盆里。
夜深了,小雪蜷缩在陪护椅上。月光透过窗户,在辉子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望着他起伏的胸膛,听着均匀的呼吸声,突然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活着,就是最大的奇迹。其他的一切,都不过是这个奇迹的装饰罢了。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像是回应着她的顿悟。小雪轻轻握住辉子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这一刻,她不再去想明天会怎样,只是安静地守着这份温暖,守着这个还在呼吸的生命。
第二天清晨,小雪被窗外鸟儿的啁啾声唤醒。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发现昨晚忘记关窗,晨风带着露水的清新扑面而来。她起身走到窗边,看见楼下花园里,几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正在晨练,他们的动作缓慢却充满生机。
辉子,今天我们去楼下走走好不好?小雪转身对病床上的人说。她按下呼叫铃,请护士帮忙准备轮椅。当阳光正好不刺眼的时候,她推着辉子来到花园。轮椅碾过碎石小路发出细碎的声响,惊飞了几只正在觅食的麻雀。
她选择在月季花丛旁的长椅坐下,把轮椅固定好。微风拂过,花瓣轻轻摇曳,有几片落在辉子的膝头。小雪没有拂去,而是任由它们停留。你看,花儿都来陪你了。她轻声说,伸手整理了一下盖在辉子腿上的薄毯。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在小雪身边坐下。我老伴以前也在这里住过。老太太望着远处的喷泉说,那时候我天天推他下来晒太阳。小雪点点头,没有追问后来怎样。老太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用随身带的小刀仔细削皮,然后分成两半,递给小雪一份。
她们静静地吃着苹果,听着喷泉的水声。老太太突然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能照顾别人也是一种福气。小雪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苹果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她转头看向辉子,阳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像是随时会醒来一样。
回到病房后,小雪发现辉子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她屏住呼吸盯着看,但那可能只是她的错觉。不过这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失望,而是继续做着日常的护理工作。她拧开收音机,调到一个正在播放老歌的频道,跟着哼唱起来。
夜深人静时,小雪趴在病床边睡着了。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猛地抬头,看见辉子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正望着她。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小雪颤抖着按下呼叫铃,眼泪模糊了视线,但她清楚地看到辉子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护士站的铃声急促地响起,值班护士快步跑来。小雪紧紧握着辉子的手,生怕一松开他就会再次陷入沉睡。辉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辉子的眼皮轻轻颤动着,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睁开。
医生很快赶到,手电筒的光在辉子瞳孔间来回晃动。小雪被请到走廊上等待,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才发现自己的双腿软得像棉花。走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不知过了多久,医生推门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恭喜,这是很好的迹象。
再次被允许进入病房时,辉子已经又闭上了眼睛,但监护仪上的脑电波图明显活跃了许多。小雪坐在床沿,轻轻抚摸着他消瘦的脸颊。我知道你听得见,她凑近他耳边说,不急,我们慢慢来。
接下来的日子,病房里多了许多仪器和医护人员。康复师每天都会来给辉子做被动运动,防止肌肉萎缩。小雪学会了这些动作,在康复师不在的时候也会帮着做。她常常一边活动他的手臂,一边讲着他们过去的趣事。
一个雨天的午后,小雪正在窗边叠衣服,突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呼唤:雪......她猛地转身,看见辉子半睁着眼睛,嘴唇轻轻蠕动着。她扑到床前,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我在,我在这里!她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他手指轻微的颤动。
医生说过,苏醒过程可能会很缓慢,但每一个微小进步都值得庆祝。那天晚上,小雪破例给自己买了块小蛋糕。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窗外,雨滴轻轻敲打着玻璃,像是某种温柔的节拍器。她望着病床上呼吸平稳的辉子,突然觉得,等待本身也可以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