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姝。”
夏渊庭的声音,冰冷,感觉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他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的娴妃,像是在看一个已经死去的物件。
他弯下腰,捡起了那封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信。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朕的爱妃,真是好手段啊。”
“先是买通禁苑的败类,在禁苑之内设下毒计,将丽嫔残忍杀害。”
夏渊庭每念一句,娴妃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事成之后,又立刻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向了冷宫中的苏锦意。”
“让宗人府,将她定为第一疑犯。”
“好一招,借刀杀人,嫁祸于人!”
大殿之内,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只有皇帝那冰冷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边回荡。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你竟然,还想把德嫔也拖下水?”
“误导宗人府,再派心腹连夜去景阳宫,置换德嫔的私人物品,准备栽赃陷害。”
“李静姝,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和如此歹毒的手段!”
夏渊庭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几乎变成了雷霆般的怒吼!
“不……不是的……”
娴妃疯狂地摇着头,脸色已经变成了死人般的灰白。
“陛下,这都是诬陷!是苏锦意!是苏锦意在背后搞鬼!这封信是假的!是伪造的!”
她像一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假的?”
夏渊庭冷笑一声。
“好一个假的!”
他猛地一挥手。
“来人!”
“把人,带上来!”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
殿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影龙卫指挥使赵千,亲自押着几个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巴的太监,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人,正是娴妃的心腹,掌事太监王喜!
他们的脚下,还扔着一个包裹。
包裹散开,里面露出了几件德嫔宫中特有的物件。
还有一支,价值不菲的通体碧绿的玉簪。
那支玉簪,太后认得!
那是上个月,她才赏赐给娴妃的!
人证!
物证!
俱在!
而且,这些人证物证,与夏渊庭刚刚念出的那封“密信”中的内容,形成了最完美的逻辑闭环!
这不再是推测。
不再是怀疑。
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娴妃看着被押上来的王喜,看着地上那支她亲手交给王喜的玉簪。
她的脑子里,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崩断了。
她彻底,崩溃了。
“啊——!”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
她想不通!
她怎么也想不通!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那天衣无缝的计划,会泄露得如此彻底!
为什么,会有一封详细记录了自己所有阴谋的“亲笔信”!
为什么,自己派出去栽赃的人,会正好被影龙卫人赃并获!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除非……
除非,有人能未卜先知!
除非,有人在背后布下了一个,比她更精密更庞大的局!
一个,从一开始就把她所有的行动,都算计在内的天罗地网!
而她,就像一个愚蠢的提线木偶,按照对方写好的剧本,一步步走上了自己为自己搭建的断头台!
苏锦意!
是她!
一定是她!
那个女人,她没有疯!她一直在演戏!
她才是那个藏在幕后的,真正的魔鬼!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娴妃的口中喷了出来。
她两眼一翻,彻底晕死了过去。
大殿之上,太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被人当成傻子一样戏耍、利用之后,由极致的愤怒,和极致的羞辱,混合而成的酱紫色。
她死死地捏着凤椅的扶手。
因为用力过猛,关节都变白了。
她,竟然被李静姝这个贱人,当枪使了!
她刚刚还差点就下旨,将无辜的德嫔打入了天牢!
如果皇帝晚来一步……
如果这封密信晚到一步……
她这张老脸,以后还往哪搁?!
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她无话可说。
她只能用一种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死死地瞪着那个已经不省人事的娴妃。
整个大殿的权力中心,再次回到了夏渊庭的手中。
他看着眼前这片狼藉,深吸了一口气。
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李家,他心头的一根刺。
现在,苏锦意递给了他一把最锋利的刀。
他没有理由不趁此机会狠狠地捅下去!
“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威严,响彻了整个长乐宫。
“娴妃李氏,品行不端,心机歹毒,残害宫嫔,嫁祸他人,罪无可恕!”
“即日起,废去其妃位,贬为庶人!”
“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其心腹奴才王喜等人,同罪并处,立刻拖出去,杖毙!”
“宗人府官员,昏聩无能,识人不明,险酿冤案,全部革职查办!”
一道道旨意,从他的口中,清晰颁布出来。
字字,都带着雷霆之威。
一场搅动了整个后宫,牵连了无数人的泼天冤案。
就在今天,以一种最戏剧性,最不可思议的方式。
彻底反转。
尘埃落定。
而夏渊庭今日的愤怒,一部分是来自二李私通的事情,另一部分,则是来自对苏锦意莫名的信任。
这一份信任,更像是来自一个老熟人。
而夏渊庭自己,并没有察觉。
……
娴妃倒台了。
以一种谁也想象不到的方式,从云端狠狠地摔进了泥里。
这个消息,像一场十二级的地震,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席卷了整个后宫。
所有的妃嫔,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第一个反应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兔死狐悲。
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们想不通。
她们绞尽脑汁,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一个被关在冷宫里,与外界完全隔绝,甚至一度被传言已经疯癫的废妃。
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她是怎么知道娴妃的每一步计划的?
她是怎么搞到娴妃心腹的笔迹,获得那封致命的信件的?
她又是怎么能调动影龙卫,上演那场“人赃并获”的大戏的?
这一个个问题,就像一个个无解的谜团,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
她们发现,自己,乃至整个后宫,在那个女人的面前,都是透明的。
而那个女人,却像一团永远看不透的浓雾。
从此,“冷宫”这两个字,成了后宫之中最大的禁忌。
再也没有人敢在私下里议论那个地方。
因为,谁也不知道,在那座破败的宫殿里,是不是有一双眼睛,正在冷冷地注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