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空气变得粘稠了。
不是那种湿润的粘稠，而是像有人往这一方天地里倒了几百吨过期的草莓酱，腻得让人反胃，腥得让人想吐。
那颗悬浮在【神谕】大厦顶端的猩红眼球——【灾厄核心】，此刻正贪婪地吮吸着每一丝从大楼里飘出的血色能量。那些能量，前一秒还是活生生的人，是会对秦岳唯命是从的守卫，是还在加班算账的财务，甚至是在茶水间摸鱼的实习生。
现在，他们都成了这颗眼球的“眼药水”。
“呕……”
林鼠趴在垃圾堆里，一边干呕一边死死捂着自己的数据终端，像是怕这玩意儿也被污染了，“老板……这……这数据不对劲！辐射值爆表了！空气里的灵能正在变质！吸一口都要掉血啊！”
我抹了一把脸，掌心里全是黏糊糊的红色尘埃。
【内心oS】：真他妈脏。秦岳这老小子是不打算过日子了，这种杀鸡取卵的玩法，就算他真成了神，底下连个给他提鞋的都没有，当个光杆司令有意思吗？
“吼——！！！”
半空中，那只【灾厄之眼】仿佛吃饱喝足了，猛地膨胀了一圈，表面那些黑色的血管疯狂跳动，发出一声直透灵魂的咆哮。
紧接着，它“看”向了天空。
一道粗大的、混杂着黑色闪电的红色光柱，如同逆流的瀑布，狠狠地撞在了第七安全区那层原本透明的、代表着秩序与安全的淡蓝色防护罩上！
“呲啦——咔嚓！！！”
那声音，就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用力刮过，又像是玻璃在液压机下崩裂的哀鸣。
所有人——无论是正在厮杀的玩家，还是躲在角落的平民，此刻都惊恐地抬起了头。
我们看到，那层守护了第七区几十年的天幕……
碎了。
一道巨大的、狰狞的裂痕，横贯苍穹！
外面废土那浑浊、狂暴、充满了辐射的灰黄色云层，顺着裂缝，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倒灌进来！
与此同时，无数红色的光点从【灾厄之眼】中喷射而出，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纷纷扬扬地洒向整个城区。
“那是什么？”
不远处，一个正好路过的“反神谕联盟”的小头目，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了一颗落下来的红色光点。
光点触碰到他手掌的瞬间——
“滋滋滋！”
像滚油滴进了凉水！
“啊啊啊啊——！！！”
那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的手掌瞬间溃烂，黑色的血管像蚯蚓一样顺着手臂疯狂上窜！不到三秒钟，他的双眼就翻白了，眼球被猩红色充斥，原本正常的人类面孔瞬间扭曲，嘴里长出了尖锐的獠牙！
“吼！”
他不在是人。
他变成了一头只知道杀戮的【畸变体】！
“我操！别碰那些红光！有毒！剧毒！”
雷虎的大嗓门在通讯频道里炸响，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老子的兄弟变异了！这他妈是生化危机啊！”
恐慌。
绝对的恐慌，在这一刻彻底引爆了整个安全区。
原本还算有章法的“玩家联军”，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有人想跑，有人想躲，有人已经被身边的战友扑倒撕咬。
【系统通告：警告！警告！第七安全区遭受【高浓度深渊污染】！】
【全区玩家全属性强制下降10%！精神抗性大幅削弱！】
【请立刻寻找掩体！请立刻寻找掩体！】
系统的红字警告在每个人眼前疯狂闪烁，配合着那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简直就是要在所有人脆弱的神经上再踩上一脚。
“老板……我们……我们要死了吗？”
芽芽的小脸煞白，她紧紧抓着我的衣角，身上的【净化之光】在周围那浓郁的恶意压迫下，被压缩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像风中残烛。
“死？”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因为吸入污染空气而产生的眩晕感。
我看着混乱的街道，看着那座还在不断喷吐毒素的大楼，又看了看手里那枚还在发烫的铜钱。
【内心oS】：死？
【内心oS】：老娘刚花了那么多钱买了装备，刚把当铺装修得跟铁桶一样，刚忽悠了一群大冤种给我当打手……这时候让我死？】
【内心oS】：那我这笔账，找阎王爷报销去啊？！】
“啪！”
我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过来。
然后，我一把抓过悬浮在旁边的直播无人机，将镜头怼到了自己那张虽然脏兮兮、但眼神却亮得吓人的脸上。
“都他妈给老娘闭嘴！听我说！”
我的声音通过公共广播，在混乱的城区上空炸响。
“慌什么慌？！不就是天塌了个洞吗？女娲能补，我们补不了还不能躲吗？！”
“所有人！听好了！”
我伸出手，指向了贫民窟的方向——那里，有一座不起眼的、却被我和林鼠花了血本加固过的二层小楼。
“——【有间当铺】！”
“那里有【当康】瑞兽镇宅！有【丰饶宝珠】的生命力场！还有全区最牛逼的净化师（我指了指芽芽）！”
“那是现在整个第七区，唯一的——绝对安全区！”
“不想变成怪物的！不想死的！都给我往那边跑！”
“只要进了当铺的范围，老娘保你们不死！”
这一嗓子，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那些原本已经绝望的玩家，听到“瑞兽”、“安全区”这几个字眼，就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浮木。
“当铺！快去苏大师的当铺！”
“瑞兽！瑞兽能驱散污染！”
“冲啊！！”
原本溃散的人群，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开始疯狂地朝着贫民窟的方向涌去。
“老板，你疯了？！”林鼠在旁边急得直跳脚，“咱们当铺才多大点地方？这么多人涌过去，不得把咱们挤爆了？！而且……而且那么多人，咱们怎么养得起？！”
“养？”
我冷笑一声，一边拉着芽芽和阿铁往回狂奔，一边在心里飞快地拨弄着算盘。
“谁说我要白养他们了？”
“这叫‘引流’懂不懂？这叫‘私域流量池’懂不懂？”
“现在是末日，安全就是最稀缺的商品！”
“进门费、保护费、净化费、治疗费……甚至是让他们帮我们守门的‘劳务费’……”
“这哪是难民啊？”
我看着那汹涌的人潮，眼中闪烁着令林鼠感到胆寒的精光。
“——这分明就是送上门来的……韭菜和免费打手啊！”
【内心oS】：秦岳，你把人变成了怪物。我把人变成了顾客。
【内心oS】：这波，还是我赢。
我们一路狂奔，仗着阿铁这个人形坦克开路，硬生生在混乱的人群和变异体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还没等到当铺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一道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那是【当康】！
这头平时只知道睡觉拱白菜的猪，此刻正站在当铺的房顶上，浑身金毛炸起，对着天空中那只猩红的眼睛，发出了挑衅的怒吼！
“哼唧——！！！”
随着它的吼声，【丰饶宝珠】光芒大盛，一层金色的半透明结界，以当铺为中心，向外撑开了足足一百米！
那些飘落的红色光点，一碰到这层金色结界，就像雪花遇到了烙铁，瞬间消融！
结界内，空气清新，灵能稳定。
结界外，红雾弥漫，宛如炼狱。
真的是……唯一的净土！
“到了！快进去！”
我一脚踹开早就挤在门口的一群人，带着林鼠他们冲进了结界。
一进门，那种压抑的窒息感瞬间消失。
我瘫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大口呼吸着这就价值千金的“新鲜空气”。
“苏……苏大师回来了！”
“苏大师救命啊！”
早就躲进来的雷虎等人，一看到我，就像看见了亲妈一样围了上来。
“苏大师，现在怎么办？外面全是怪物，天上那个大眼珠子还在瞪谁谁怀孕……不对，是瞪谁谁变异！”雷虎急得满头大汗，手里的斧头都快捏变形了。
“淡定。”
我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水，灌了一口，润了润冒烟的嗓子。
然后，我站起身，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各位，现在的局势很清楚。”
“秦岳疯了，他想拉着咱们一起死。”
“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
我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躲在这里，等官方救援。但我估计，罗震那老小子现在自身难保，等他来，咱们尸体都凉了。”
“第二……”
我转过身，看向远处那座被红光笼罩的、如同魔窟般的【神谕】大厦。
“——我们把这儿变成‘前线指挥部’。”
“——依托瑞兽的庇护，组织反击！”
“他不是要献祭吗？那我们就去把他的祭坛给砸了！”
“他不是有‘腐化军团’吗？那我们就是‘净化大队’！”
我从背包里掏出那些还没卖完的【灵品】装备，往地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装备，我有！”
我又指了指正在发光的芽芽和当康。
“净化，我有！”
最后，我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枚元宝铜钱，虽然它还在沉睡，但只要我在，它就是一种象征。
“运气……老娘也有！”
“现在，我就问你们一句。”
我环视着周围那一双双充满恐惧、却又带着一丝渴望的眼睛。
“——想活命的，想发财的，想报仇的……”
“——敢不敢，跟老娘去干这一票大的？！”
人群沉默了三秒。
然后，爆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干！”
“干他娘的！”
“苏大师指哪我们打哪！”
士气，可用。
就在这时，林鼠突然拉了拉我的袖子，脸色有些发白地指着结界外面。
“老……老板……您看……”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只见那漫天的红雾中，一个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正在聚集。
它们穿着【神谕】公会的制服，但身体已经扭曲变形，有的长出了触手，有的多出了脑袋，手里拿着还滴着血的武器。
是【神谕】的“精英团”。
不，现在应该叫……【畸变军团】。
领头的，正是之前那个被我用“非礼”给吓跑的黑市胖子摊主——他倒霉催的没跑掉，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肉山一样的怪物，手里还拎着半截没吃完的大腿。
它们发现了这里。
发现了这个唯一的“净土”。
它们……饿了。
“吼——！！！”
伴随着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这支由数千名畸变者组成的恐怖军团，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朝着我们小小的当铺……
发起了冲锋！
“好吧。”
我握紧了手中的工兵铲，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疯狂的笑意。
“看来，咱们的‘塔防游戏’……”
“——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