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够了吗?”楚红绫的声音冷得像冰,脚趾却下意识蜷缩起来,在锦被上蹭出一道皱痕。
陈九斤的指尖悬在她足踝上方,能感受到肌肤散发的温热:“你脚背有伤。”
他盯着楚红绫红肿的脚背,显然是近日长途跋涉被磨的。
“与你无关。”楚红绫猛地抽回脚,却被陈九斤一把扣住脚腕。
“别动。”他从枕头下取出一个青瓷小瓶,“苏夫人配的金疮药。”
药粉洒在伤口上时,楚红绫的脚背绷紧,足弓弯成一道好看的弧线。
“你...”
“盖好被子。”楚红绫突然抽回脚,扯过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泛红的耳尖,“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陈九斤低笑,故意将药瓶放在两人之间的被褥上:“明日还要偷偷溜出去,楚将军若走不动...”
“闭嘴,睡觉。”
月光下,楚红绫的脚在被子里悄悄动了动,药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汗味,在狭小的床榻间萦绕不散。
厢房内,陈九斤仰面躺在床榻外侧,听着窗外更夫的梆子声渐渐远去。
楚红绫的呼吸声从床尾传来,轻得几乎融进夜色里。
他悄悄翻了个身,锦被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陈九斤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青萍县的校场,楚红绫正在晨光中舞剑,剑穗上的铜铃叮当作响......
意识渐渐模糊之际,耳边忽然响起震天的号角声。
陈九斤猛地睁眼,却发现自己竟站在金銮殿的玉阶之下,身上不知何时换了一袭簇新的绛紫官服,腰间玉带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金銮殿内,九根盘龙金柱在晨曦中流光溢彩,将汉白玉阶映照得如同铺满碎金。
御香氤氲中,百官的朝笏组成一片森严的玉林。
“陈爱卿,上前听封——”
皇帝的声音自九龙宝座上传来,带着罕见的激昂。陈九斤玄色官服下摆轻拂过冰凉的金砖,单膝跪地。
余光里,文官行列首位的李崇义指节发白,翡翠扳指在笏板上磕出细碎声响。
“青萍县令陈九斤!”皇帝展开明黄绢帛,朱砂御笔在晨光中艳如鲜血,“以千余乡勇破南陵十万水师,生擒敌帅萧景睿于苍江之上——壮哉!”
御前侍卫齐声复诵捷报,声浪震得梁间尘埃簌簌而下。
皇帝起身,九龙冕旒微微晃动,“今特封为镇南大将军,赐蟒袍玉带,永镇南疆!”
殿外钟鼓齐鸣,九声礼炮震得琉璃瓦簌簌作响。陈九斤接过虎符时,看到皇帝期许的眼神。
“朕要南疆百年太平。”天子低语,唯有他能听见,“你且放手去做。”
青萍县衙门前,十里红妆铺到城门口。
陈九斤骑着高头白马,金蟒补服在冬日阳光下熠熠生辉。半年前没能给楚红绫一个像样的婚礼,今日他要补给她一场配得上镇南将军夫人的盛典。
“新娘子来啦!”
百姓的欢呼声中,楚红绫的八抬凤轿缓缓落下。
轿帘掀开那刻,陈九斤呼吸一滞——她竟真描了黛眉点了朱唇,凤冠上东珠颤颤,大红嫁衣绣着金线鸾鸟,腰间却仍配着那把从不离身的陌刀。
“看什么?”楚红绫瞪他,眼角泪痣被金粉描成花钿,凶悍里平添几分艳色。
陈九斤笑着递过红绸:“看我家夫人美得像要取我性命。”
喜堂上,张铁山扯着嗓子喊“一拜天地“时,萧景睿竟作为俘虏代表来贺喜,镣铐上还缠着红绸。
苏芷柔抱着药箱站在喜娘堆里,随时准备抢救醉倒的宾客。
小翠哭花了脸——她也想要一次这么隆重的婚礼。
洞房花烛夜,十二对儿臂粗的龙凤烛将洞房照得通明。
陈九斤用秤杆挑开红盖头,楚红绫的眸子在烛火下像淬了火的墨玉。
交杯酒过三巡,两人居然又穿越到了边境前线。
“陈大将军...”她咬着他喉结低语,“今日让你三招...”
残阳如血,将边塞黄沙染成熔金之色。
楚红绫执枪立于烽火台废墟之上,烈风卷起她褪色的战袍,露出内里暗藏的软甲。
三碗烧刀子酒尚在喉间灼烧,她已挽起个凌厉的枪花:“看仔细——这招专破突厥弯刀!”
陈九斤踉跄着以断戟格挡,沙尘呛得他咳嗽不止。
她突然旋身逼近,枪杆扫过他膝弯:“下盘要稳!”染血的红缨擦过他脸颊时,忽然化作教鞭般的轻点,“敌骑冲阵时,需借马势...”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驼铃声响。
“小心!”她猛地将他扑倒在残垣后。
箭矢呼啸着掠过发顶,钉入焦木时尾羽仍在震颤。
温热的血珠从她肩头滴落,不知是旧伤崩裂还是新添的擦伤。
待敌军暂退,她倚着断壁替他包扎手腕。
月光照亮她抿紧的唇线:“疼就喊出来。”金创药洒落时,他忽然抓住她手腕。
楚红绫眸光一凛,反手扣住他命门:“教你武功是为防身,不是让你...”话未说完忽被他带着滚下沙坡。
两人在坡底纠缠成团,她肘击他肋下时突然收力:“这处是气门...”却被他趁机翻身压制。
大漠星空倒映在他眼底,她怔忪间忽觉唇上一暖——竟是他借着酒意偷香。
“混账!”楚红绫屈膝顶开他,抹着嘴唇冷笑:“这招倒无师自通?”
忽从靴筒抽出匕首掷出,寒光擦着他耳际没入沙地:“下次再犯,钉穿的便是你的衣领!”
远处传来巡营梆声,她转身走向篝火,战袍下摆掠过他掌心:“还剩七式没教...要学就滚过来。”
“啪!”
一记耳光将陈九斤抽回现实。
但见天光已染透纱窗,自己竟不知何时将楚红绫揽入怀中,衣襟处能清晰感知彼此体温。
楚红绫眸中凝着寒霜,青丝散乱铺陈枕上,手中却已握着从不离身的配刀——刀鞘尚留在枕下,雪亮刀锋正映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冷冽地横亘在二人之间。
刀尖抵住他心口:“你最好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