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前五日的龟兹迎宾馆,彻夜灯火通明。庭院里的杏花已落了大半,花瓣铺在青石板上,被往来的脚步碾成淡粉色的碎绒。议事厅内,巨大的丝路舆图铺满了整张胡杨木桌,烛火从四面八方照过来,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舆图上,疏勒、黑风口、莫贺延碛三个点被红笔圈出,用粗线连接成防御三角,旁边标注着各族兵力的数字。
李公公端坐在主位旁的客座上,手中捧着温热的奶茶,目光掠过舆图旁的众人——赵珩一身银甲站在桌前,手指正点在莫贺延碛的绿洲上;沈清晏穿着淡紫色官袍,在一旁补充着粮草调配的细节;木巴、鸠摩罗、哈立德等人围在桌侧,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轻松,神情都格外凝重。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烛火摇曳,将赵珩的影子拉得格外长,像一柄守护在舆图旁的长剑。
“脱斡邻勒的主力在莫贺延碛,月圆之夜会兵分两路:一路攻疏勒,抢商队货物;另一路攻黑风口,想打通进入龟兹的通道。”赵珩用木杆指着舆图,“我们的对策是‘围点打援’——李威带三千护商军守黑风口,巴依带两千羌兵做机动支援,务必将黑风口的敌军拖住;我带两千轻骑,连夜赶往疏勒,与鸠摩罗的龟兹军汇合,设伏打退疏勒的敌军后,再回师包抄莫贺延碛的主力。”
“粮草怎么办?”秦伯言立刻问道,“轻骑奔袭需要干粮,疏勒的粮草只够守三日。”沈清晏接过话头:“我已安排好了——于阗的粮食明日由大食商队运到疏勒,莎车王承诺支援五百石青稞,羌民的驼队负责运送水囊。”她指着舆图上的补给线,“每三十里设一个补给点,由商盟的人看管,确保粮草不会出问题。”
哈立德这时起身,递上一份名单:“这是大食商队在漠北的眼线传来的情报,脱斡邻勒的粮草囤积在绿洲东侧的帐篷里,没有重兵看守——他们以为没人能查到那里。”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的侄子在漠北做香料生意,这些情报绝对可靠。”赵珩接过名单,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好!若能烧了他们的粮草,敌军不战自溃。”
李公公这时放下奶茶杯,声音带着欣慰:“都护与大将军部署周密,各族同心协力,老奴总算明白陛下为何如此信任你们了。”他从袖中掏出一枚鎏金牌符,“这是陛下给的应急令牌,若遇紧急情况,可调动西域都护府的所有驻军,无需再等朝廷旨意。”赵珩接过牌符,与沈清晏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躬身行礼:“谢陛下恩典!”
议事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只剩下沈清晏和赵珩留在厅内。烛火下,沈清晏正帮赵珩整理行囊,将新造的弩箭和伤药一一放进帆布包:“疏勒的芦苇荡地形复杂,设伏时要注意风向,火箭要从上风处放。”她想起上次赵珩在葫芦谷的埋伏,忍不住叮嘱,“还有,不要太拼命,你的伤还没好。”
赵珩握住她的手,指尖抚过她眼底的青影——这几日为了筹备联防,她几乎没合过眼。“你在龟兹更辛苦,”他轻声说,“李公公在这儿,要照顾好他的安全,还有商盟那边,别让各族因为小事起矛盾。”他从怀中掏出自己的佩剑,放在她面前,“这剑你拿着,龟兹的防务就交给你了,若有敌军来犯,凭剑可调遣所有守军。”
沈清晏摇头,将剑推回去:“你的剑要用来杀敌,我有这个。”她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刀鞘上刻着“清晏”二字,“这是你上次送我的,我一直带着。”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疏勒的芦苇荡看月亮,就像在月牙泉那样。”赵珩心中一暖,将她紧紧抱住:“一定。”
次日黎明,赵珩的轻骑队就出发了。沈清晏站在城楼上送行,看着银甲队伍消失在戈壁尽头,才转身去处理商盟的收尾事务。刚到商盟会馆,就看到几名中原商人围着一名羌民争执——原来是羌民的骆驼偷吃了商人的棉布。“大家别吵,”沈清晏走上前,“棉布的损失由都护府赔偿,羌民兄弟也要看好骆驼,下次再犯,就要罚去驿站干活了。”
羌民立刻道歉,中原商人也不好意思地摆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时着急。”沈清晏笑着说:“现在是联防的关键时候,我们各族就像一家人,要互相包容。”她让人拿来两匹新棉布,递给商人,“这是补偿,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大家能齐心协力,守住丝路。”
傍晚时分,晚晴带来了好消息:秦州工坊的第一批弩箭造好了,共两百把,已由快马送往黑风口;于阗的粮食也顺利运出,大食商队的骆驼队在半路与羌兵汇合,安全无虞。沈清晏正想回信给赵珩,却看到一名亲卫浑身是血地跑进来:“都护大人!黑风口传来消息,克烈部的军队提前行动了,李威将军请求支援!”
沈清晏心中一紧,立刻拿起舆图,手指落在黑风口的位置。她转头对晚晴说:“立刻传我的命令,让巴依的羌兵加速赶往黑风口,同时派快马去疏勒,告诉赵珩敌军提前行动,让他做好准备。”她握紧腰间的短刀,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月圆之夜还未到,战争就已打响,但这一次,丝路的守护者们,早已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