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屠那充满暴戾的狂笑与杂乱的脚步声,如同冰原上骤起的狼嚎,瞬间撕裂了冰川峡谷的死寂,也击碎了谢凛与云昭刚刚获得片刻的安宁。死亡的阴影,再次以更凶猛的姿态,笼罩而下。
“他们找到这里了!”云昭挣扎着想要站起,脸色煞白如纸,魂伤未愈的她,连番惊吓与奔波,气息再次紊乱。
“别动!”谢凛一把按住她肩膀,眼神锐利如鹰,侧耳倾听着洞外的动静。脚步声沉重杂乱,至少有三四十人,正呈扇形散开,朝着冰湖方向包抄而来,显然是在进行地毯式搜索。他们藏身的这个冰洞虽然隐蔽,但绝非万全之地,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绝境!真正的绝境!峡谷四面环抱,皆是万载不化的陡峭冰崖,猿猴难攀。唯一的出口是那条危机四伏的地下暗河,但逆流而上返回堡内是自投罗网,顺流而下不知通往何处,且云昭的身体绝无法再承受一次冰河潜行。而赫连屠的人马,已经堵死了峡谷入口!
怎么办?!
谢凛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目光如电,再次扫过洞外那片幽深闪烁着诡异蓝光的冰湖。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冰川与天空,那深邃的、如同巨兽呼吸般明灭的幽蓝光芒,源自不可测的湖底。危险,未知,但或许是……唯一的变数!
“外面情况如何?”云昭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至少三十人,装备精良,有弓箭手,正在搜索。赫连屠亲自带队。”谢凛语速极快,语气凝重,“峡谷是死地,我们无路可退。”
云昭的心沉了下去,但看到谢凛眼中那并未熄灭的、反而愈发灼亮的决绝火焰,她深吸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气血:“你有办法?”
谢凛的目光死死锁定湖对岸那幽蓝光芒闪烁最剧烈的区域,沉声道:“唯一的生路,或许在湖底。”
“湖底?”云昭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借助那星陨残片的力量?可湖底情况不明,危险重重……”
“留在岸上,十死无生!潜入湖底,九死一生!”谢凛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那光芒与‘墟’令共鸣,残片或许有灵,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而且,赫连屠的目标恐怕也是残片,我们潜入湖底,或可暂避其锋芒,甚至……有机会反客为主!”
云昭看着谢凛坚毅的侧脸,知道他已做出决断。她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好!我信你!”
没有时间犹豫了!洞外的搜索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冰屑被踩碎的“咔嚓”声!
“走!”谢凛低喝一声,一把将云昭背起,用皮索飞快固定。他迅速将篝火踩灭,用冰雪掩盖痕迹,然后深吸一口气,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地冲出冰洞!
洞外寒风凛冽,阳光刺眼。几乎在他们冲出洞口的瞬间,侧前方数十丈外,一名眼尖的马贼便发出了尖锐的呼哨:“在那边!冰洞有人!”
“放箭!别让他们跑了!”赫连屠狰狞的咆哮随之响起!
“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激射而来,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瞬间覆盖了两人所在区域!
谢凛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将身法施展到极致,脚踏诡异的步法,身形在箭雨中穿梭扭动,如同鬼魅!箭矢擦着他的衣角掠过,钉入身后的冰壁,发出“哆哆”的闷响!他全力护住背后的云昭,将速度提升到极限,朝着冰湖对岸亡命狂奔!
“追!围住他们!”赫连屠气得暴跳如雷,亲自带着一群心腹高手,如同饿狼般扑来!马蹄踏碎冰面,溅起漫天雪沫!
谢凛对身后的追兵不管不顾,眼中只有对岸那片幽蓝的光芒!他将内力催鼓到极致,速度竟比追兵快上一线,但肩头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下再次崩裂,鲜血浸透衣衫,带来钻心的痛楚,他却恍若未觉!
短短数百丈的距离,此刻却如同天涯般遥远!箭矢不断从身边呼啸而过,最近的一支甚至擦破了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背后的云昭能清晰地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感受到他肌肉因极限负荷而发出的轻微颤抖,她的心揪紧了,却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分散他的心神。
终于,在赫连屠等人追至身后不足五十步时,谢凛冲到了湖对岸,那片幽蓝光芒最盛处的边缘!这里靠近冰壁,湖面与冰壁相接处,因水流和地质活动,形成了一些巨大的冰裂缝和悬浮的冰块。
“抱紧我!闭气!”谢凛低吼一声,看准一处看似最幽深、蓝光最盛的冰裂缝,毫不犹豫,纵身跃下!
“噗通!”
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将两人吞没!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涌来,光线急剧变暗,只剩下那片源自湖底深处的、诡谲的幽蓝光芒,如同指引幽冥的鬼火,在下方摇曳。
谢凛屏住呼吸,内力运转,抵御着可怕的寒压,同时全力向下潜去!怀中的“墟”令灼热感越来越强,与湖底的蓝光产生了清晰的共鸣!
“妈的!他们跳湖了!”岸上,赫连屠带人冲到湖边,看着荡漾的涟漪和迅速消失的身影,脸色铁青,“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湖底有古怪,说不定宝贝就在下面!会水的都给我下去!”
几名精通水性的马贼脱掉外衣,咬着短刀,纷纷跳入湖中。然而,湖水冰冷彻骨,能见度极低,水下暗流涌动,他们下潜了不过数丈,便感到呼吸困难,手脚麻木,不得不狼狈地浮上水面。
“堡主,水太冷太深,下面有暗流,看不清!”一名马贼牙齿打颤地汇报。
赫连屠盯着那幽深不见底的湖面,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他自然也感应到了湖底那不同寻常的气息,既有让他心悸的危险,也有让他疯狂的诱惑——星陨残片很可能就在下面!但谢凛二人竟敢直接跳下去,是自寻死路,还是有所依仗?
“守住湖岸!给我盯死了!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待在下面!”赫连屠恶狠狠地下令,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这湖底,恐怕没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湖底深处。
谢凛背着云昭,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越往下潜,水温越低,水压越大,那幽蓝光芒也越发明亮,却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诡异感。光线扭曲,仿佛有什么巨大的阴影在光芒中蠕动。更可怕的是,一股无形的、冰冷的精神威压,如同潮水般从湖底弥漫上来,冲击着他们的识海!
云昭魂伤未愈,被这威压一冲,顿时闷哼一声,意识模糊,紧紧抓住谢凛的手指甲几乎掐入他肉中。
谢凛也感到头晕目眩,但他意志坚如磐石,强行稳住心神,运转“洗心咒”抵御着精神侵袭。他低头看向下方,借着幽蓝的光芒,隐约可见湖底并非平坦,而是布满了嶙峋的怪石和……类似某种巨大生物骸骨的白色阴影!而那最浓郁的蓝光源头,似乎就在一片巨大的、如同祭坛般的环形怪石中央!
就在他奋力下潜,接近那片环形怪石时,异变再生!
“嗡——!”
怀中的“墟”令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与此同时,湖底那团幽蓝光芒也骤然亮起,光芒中,隐约浮现出无数扭曲的、痛苦的灵魂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猛地从蓝光中心传来,拉扯着谢凛向下坠去!
谢凛心中大骇,全力挣扎,却如同陷入泥沼,难以挣脱!而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感觉到,在那蓝光深处,似乎有一双……冰冷、古老、充满恶意的眼睛,缓缓睁开,锁定了他们!
这湖底封印的,不仅仅是星陨残片!还有别的恐怖存在!
“不好!”谢凛心中警铃大作,知道绝不能落入那蓝光中心!他猛地在水中转身,双脚狠狠蹬在一块湖底巨石上,借着反冲之力,同时将剩余内力疯狂注入“墟”令!
“墟”令光芒再盛,竟暂时抵消了部分吸力!谢凛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如同游鱼般向侧上方疾冲!他不再试图靠近蓝光中心,而是沿着湖底陡峭的岩壁,向着与峡谷入口相反的方向潜去!他记得舆图上似乎标注过,陨星湖可能有地下暗河与更远处的冰川水系相连!
果然,在潜行了约一炷香后,在湖底岩壁的一个隐蔽角落,他发现了一个被水草和淤泥半掩的、可供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一股微弱的水流正从洞内流出!
是出口!
谢凛心中狂喜,毫不犹豫,带着云昭钻入了洞口!
洞口内是一条更加黑暗、狭窄的水下通道,水流湍急。谢凛逆流而上,艰难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哗啦!”
两人再次破水而出!刺骨的寒冷和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更大的、被冰川环绕的地下冰洞中,洞顶有裂缝透下天光,一条地下暗河从洞中穿过,流向未知的远方。而身后,那个水下入口悄然无声,仿佛从未存在。
暂时……安全了。
谢凛将云昭抱上岸边,瘫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着,几近虚脱。云昭也已到了极限,伏在他怀中,昏迷过去。
谢凛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虽虚弱,但暂无性命之忧。他抬头望向洞顶那裂缝透出的、灰蒙蒙的天空,又看向脚下奔流的地下暗河,心中百感交集。
他们逃出了雪狼堡的围杀,避开了湖底的杀机,但却与那近在咫尺的星陨残片失之交臂,还引动了湖底那未知的恐怖存在。前路依旧迷茫,危机四伏。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还有彼此。
谢凛紧紧抱住怀中冰冷的人儿,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无论前路如何,他绝不会放弃。
休息片刻,恢复一丝气力后,谢凛背起云昭,沿着地下河,向着有光亮的方向,步履蹒跚地走去。
新的逃亡,开始了。而冰川之下,那被惊动的幽蓝诡影,似乎并未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