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波器屏幕上那微弱、断续的脉冲光点,如同风中残烛,却照亮了张白眼中一丝劫后余生的光芒。他成功了。至少,成功地向瘸子和那个深不可测的白先生,证明了自己并非毫无价值的废物,证明了他那套“瞎琢磨”出来的“眼力”,确实有几分邪门。
这微小的成功,是他此刻唯一的护身符。
他没有立刻出去报喜。而是静静地坐着,调匀呼吸,让过度消耗的精神力缓缓恢复。脑海中飞速盘算着下一步。展现价值是第一步,但如何利用这价值换取生存空间和主动权,才是关键。不能表现得太容易,也不能显得毫无进展。
约莫过了半小时,他才起身,仔细收拾好仪器,确保没有留下任何可能暴露他真实能力的痕迹,然后才走到门边,敲了敲厚重的铁门。
门外传来锁链滑动的哗啦声,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守卫冷漠的脸探了进来。
“有事?”
“麻烦禀报瘸子主管,”张白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一丝不确定的兴奋,“那台机器……好像有点反应了。”
守卫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砰地一声关上门。脚步声远去。
又过了十几分钟,沉重的脚步声再次靠近,门被完全拉开。瘸子阴沉着脸站在门口,姜工跟在他身后,眼神复杂。
“你说有反应了?”瘸子沙哑地问,目光锐利如鹰。
“是……是的,主管。”张白侧身,指向那台示波器。屏幕上,微弱的脉冲信号依旧在极其缓慢地跳动,虽然杂乱,但确实存在。“我……我试了很多频率,最后在这个点上,机器好像……好像‘活’了一下。虽然很弱,什么都听不见,但……但确实有反应了。”
瘸子快步走到示波器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跳动的光点,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姜工也凑近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频率?能稳定吗?”瘸子猛地转头,盯着张白。
“频率很偏,靠近超高频段了,具体数值还不稳定,时有时无。”张白连忙回答,语气带着“不确定”和“侥幸”,“稳定下来很难……机器内部损坏太严重了,这点反应像是……像是回光返照。而且,我不敢加大功率,怕它彻底烧毁。”
他刻意强调了困难和不稳定性,既符合常理,也为自己争取了更多时间和操作空间。同时,隐晦地点出“不敢加大功率”,是在试探对方对这信息的迫切程度和容忍底线。
瘸子沉默地盯着那信号看了半晌,又看了看张白那张“老实巴交”又带着点后怕的脸,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最终,他哼了一声:“算你还有点用。继续搞!需要什么,跟姜工说。但是,”他语气骤然转冷,带着赤裸裸的威胁,“管好你的嘴!这里看到的一切,敢泄露半个字,老子把你扔进熔炉里!”
“是是是!我明白!绝对不敢!”张白连忙低头保证。
瘸子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带着若有所思的姜工离开。门再次被锁上,但张白能感觉到,门外的守卫似乎没有离开,而是停留在了附近。监视加强了。
张白靠回墙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第一关,算是暂时过了。他获得了继续停留在这个相对独立空间的权利,也获得了有限的资源支持。但代价是,他彻底被放在了聚光灯下,一举一动都会受到严密监视。
他必须利用好这个危险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张白完全沉浸在对“苍狼”残骸的“研究”中。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故意将进程拉长,表现得极其谨慎,甚至有些笨拙。他频繁地向姜工索要各种工具、零件(其中夹杂了一些他真正需要的小玩意儿),大部分时间都在重复测试、记录数据、然后“失败”。他让那微弱的信号时断时续,营造出一种“进展缓慢、全靠运气”的假象。
暗地里,他真正的目标有两个:
第一,利用这个相对安静且有基础仪器(虽然是老旧的)的环境,继续锤炼【基础解析】的能力。他不再满足于感知静态结构,开始尝试引导微弱的精神力,配合信号发生器,去“刺激”和“ mapping”(测绘)残骸内部那些尚未完全损坏的次级能量回路的细微响应。这比之前的“微操”更精细,也更危险,但对精神力的掌控和能力边界的探索,有着极大的好处。他感觉自己对能量流动的感知越发清晰,【基础解析】的符文在持续的高强度运用下,似乎变得更加凝实。
第二,他利用索要零件的机会,开始偷偷组装一些简单的小装置。从一个报废的继电器里拆下弹性极佳的磷铜片,从一堆废线里找出几段屏蔽良好的导线,甚至借口需要“对比信号波形”,要来了一小块废弃的、但还能显示基本光点的迷你示波管。他用这些零碎,在工具柜最隐蔽的角落,开始尝试组装一个极其简陋的、可以探测特定能量波动的“预警器”原型。灵感来源于那本笔记中关于“能量场感应”的零星记载和【基础解析】对能量性质的深入理解。他需要一件能提前感知危险的东西,尤其是在面对白先生那种存在时。
进展缓慢,且充满不确定性。但他乐在其中。这种在敌人眼皮底下“偷取”知识和力量的感觉,既危险,又带来一种异样的刺激和成就感。他就像一只在悬崖边筑巢的雨燕,小心翼翼地衔来每一根枯枝,编织着可能救命的巢穴。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姜工来送物资的频率越来越高,问话也越发带有试探性。
“听说你以前在棚户区,跟一个叫小虫的拾荒小子挺熟?”一次,姜工状似无意地问道,眼睛却紧紧盯着张白的反应。
张白心里一凛,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追忆:“小虫?哦……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一起捡过破烂,但不太熟。后来就没见过了,可能……没挺过来吧。”他语气低沉,带着末世常见的麻木。
姜工没再追问,但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减少。
又有一次,她拿来一小瓶淡蓝色的、散发着轻微刺鼻气味的液体。“这是内围实验室新配的‘清神剂’,对集中精神有好处,白先生特意赏你的。”
张白接过瓶子,【信息洞悉】瞬间传来警示:
【未知化学合剂(轻度精神刺激\/监控标记?)】
【成分:含咖啡因类生物碱、合成兴奋剂及微量不明同位素(具微弱追踪特性?)。】
【效果:短时间提升注意力,伴随精神亢奋,长期使用可能导致依赖及神经损伤。】
【警告:不建议服用。】
“多谢白先生,多谢姜工。”张白脸上堆起感激的笑容,当着姜工的面,小心地收进口袋,“等我实在撑不住了再用。”
姜工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张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冰冷。试探升级了。追踪标记?是想监控他的活动范围,还是……这根本就是慢性毒药?他绝不会碰这东西。
他必须加快速度。那个黑盒子的秘密,必须尽快弄清。还有路沉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电源还能撑多久?
夜深人静时,他躺在冰冷的地铺上,听着门外守卫规律的脚步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贴身衣物里的那枚锋利钢片。示波器屏幕上的微弱光点,在黑暗中如同遥远的星辰,既带来一丝微弱的希望,也映照出前路的无比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