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像浸了冷水的棉絮，沉沉压在湖面上。小船荡开的涟漪泛着冷光，月光穿过雾层，在水面投下碎碎的银斑，连橹桨划水的 “哗啦” 声都透着股凉意，慢得像怕惊起水里的什么。
船舱里点着盏豆大的油灯，烛火晃得人影在船壁上忽明忽暗。时镜知指尖摩挲着怀里的信纸，时镜颜靠在他身边，怀里揣着苏翎芊给她的护身符，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眼眶还带着白天哭过的红，显然也在惦记爹娘。苏翎芊坐在角落，指尖捏着张驱邪符，耳尖始终贴着舱壁，连船底偶尔蹭过水草的轻响都没放过，这湖面的静太反常，反倒让人心里发毛。
没人说话，只有烛火 “噼啪” 炸着灯花，直到一声短促的大叫突然从船外传来 ——“啊！水里有东西！”
是船夫的声音，带着惊惶的颤音，瞬间撕破了湖面的寂静。
苏翎芊几乎是立刻弹起身，掀着舱帘就冲了出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袖袋里的符纸都晃出了边角。时镜知心头一紧，伸手就去摸腰间的剑，刚要跟着起身，手腕却被时镜颜猛地攥住。
小姑娘的手指冰凉，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扯紧他的衣袖，指节都泛了白。她往时镜知身后缩了缩，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哥…… 我怕…… 外面是不是有妖物？别出去好不好……” 眼泪又涌了上来，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时镜知的手背上，凉得很。
时镜知的动作顿住了。他回头看着妹妹发白的脸，还有那双满是恐惧的眼睛，心里的焦急被柔软压下去大半。他反手握住时镜颜的手，用指腹轻轻揉着她冰凉的指尖，声音放得极柔：“不怕，阿颜乖，我不出去，就在这儿陪着你。” 他抬手擦去她的眼泪，又把她往怀里带了带，用身体挡住舱帘的缝隙，“苏兄本事大，能应付的，咱们在这儿等她就好。”
时镜颜埋在他怀里，还是止不住地发抖，却乖乖点了点头，只是攥着他衣袖的手没敢松。船舱外传来苏翎芊和船夫的低语，声音压得很低，偶尔能听见船夫带着后怕的 “咕噜” 声，还有水波轻轻撞击船身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
时镜知贴在舱壁上听着，指尖悄悄按在剑柄上 —— 他虽没出去，却时刻准备着，只要外面有半点不对劲，就立刻冲出去。怀里的妹妹还在害怕，家里的父母还在等他，这趟水路，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夜雾裹着潮气扑在脸上，湖面静得反常 —— 方才船夫惊呼时溅起的涟漪早没了踪影，连风吹过船舷的声响都弱了，只有月光铺在水面，泛着冷清清的光，像一块冻住的银镜，连半点波澜都寻不见。
苏翎芊看向缩在船尾的船夫，他两手还在发抖，船桨歪在一边，指节因为攥得太用力而泛白，眼睛闭得紧紧的，仿佛一睁开就会再看见骇人的东西。“船家。” 苏翎芊的声音平稳，没带丝毫慌乱，却像一颗定海神针，让船夫紧绷的肩膀稍稍松了些。
船夫哆哆嗦嗦睁开眼，眼神里还蒙着层惊魂未定的水汽，看向苏翎芊时，嘴唇嗫嚅着，声音发颤：“公…… 公子，方才那里真的有…… 有东西！黑乎乎的一团，贴着水面飘，还泛着绿光……” 他伸手指向前方，可指尖落处，只有连片的月光，连个水纹都没有，仿佛方才的景象全是他的幻觉。
苏翎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目光扫过平静的湖面，连水下的水草影子都看得分明，却没发现任何异常。但她没半点怀疑 —— 这船夫常年在青渡撑船，眼神亮得很，寻常鱼虾绝不会让他惊成这样，更不会平白编造 “泛绿光的黑影”。她微微颔首，从袖袋里摸出一张平安符，黄符边缘还带着符纸特有的草木香，递到船夫面前：“别怕，这道符能驱邪避煞，你带在身上。”
船夫接过符纸时，手还在抖，却明显松了口气，把符纸紧紧按在胸口，像是抓着救命的稻草，声音也顺了些：“多…… 多谢公子。我方才真没看花眼，那东西就在前面飘着，您一出来，它就…… 就没影了。”
苏翎芊没再追问，只是抬头望向远处的湖面，夜雾在水面上凝成薄薄的纱，让一切都显得朦胧。她心里已然有了判断：那水里的东西，定是感应到了她身上的灵力，知道遇上了能克制它的人，才故意敛了气息藏进深水里，连半点痕迹都不肯露。它不是消失了，只是在暗处盯着，像一头蛰伏的野兽，等着合适的时机再扑上来。
“继续开船吧，慢些就行。” 苏翎芊转身往船舱走，路过船底时，指尖悄悄在船舷上贴了张驱水符 —— 符纸遇水即隐，却能在有不干净的东西靠近时发出微光。她回头看了眼平静的湖面，眼神沉了沉：这趟水路，怕是要比预想中更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