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川刚上楼梯就忍不住加快脚步,到苏翎芊房门口也没敲门,“吱呀”一声推开门就往里闯,手里还紧紧攥着揣银子的布囊,布囊被撑得鼓鼓的,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响。
“师傅!我回来了!”他把布囊往桌上一放,人也凑到苏翎芊跟前,眼睛亮得像沾了光,嘴角咧到耳根,语气里的激动压都压不住,“您猜猜,那石头典了多少钱?保准您猜不着!”
苏翎芊正临窗坐着,手里捏着本从客栈借的旧书,闻言抬眼瞧他——这小子额角还沾着点汗,褂子领口敞着,脸上红扑扑的,活像揣了只扑腾的小雀儿,哪还有半分在当铺装公子哥的样子。她合上书,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好了,别卖关子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鼓囊囊的布囊,语气依旧平淡:“你就说,够不够应付这几日住店、买些用度的钱便罢。”
毛小川见她不问具体数目,急得往桌边凑了凑,伸手往布囊里一掏,摸出两锭银子“啪”地拍在桌上,白花花的银子反光晃眼:“何止够啊!师傅您瞧——足足一百两!那当铺掌柜一开始只给五十两,被我三说两说,愣是涨到一百两!”说完他把布囊顺势往苏翎芊那边一推,“您瞧瞧这里面还有8锭呢”。
他说着,还得意地挺了挺胸膛,像是在邀功:“这下别说住几日上等房,就是住到下下下个月都是足够的!往后咱也不用省着了,徒儿这就去叫小二送俩好菜上来?”
苏翎芊瞧着那两锭银子,眉尖微挑——她原以为这低阶灵石在凡世最多换几十两,竟能得一百两,倒是出乎她意料。但也只是一瞬,她便收回目光,淡淡道:不必铺张。收起来吧,以后留着有用。
毛小川捏着布囊的手顿在半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师傅是让他把这百两银子全收着?他抬眼瞧苏翎芊,见她正垂眸翻着那本旧书,神色淡然得像只是说了句“今日天不错”,心里头猛地一热。
才认识一日啊,师傅竟这般信他?他先前装道士骗钱,虽没害过人,却也不算光明正大,原以为师傅瞧着清冷,定会防着他,没成想……毛小川喉结滚了滚,鼻尖有点发酸,赶紧低下头,怕师傅瞧见他这模样。
他手忙脚乱拿起先前那个灰扑扑的布包,从鼓囊囊的布囊里拈出一锭银子——白花花的银子衬着灰布,格外显眼。他又开始一层层解那布包,蓝布、青布、白布,叠得方方正正,再把银子小心翼翼放进去,指尖捏着布角,叠一下按一下,比刚才在楼下还仔细,连呼吸都放轻了,像是怕碰坏了这“信任”似的。
苏翎芊余光瞥见他这架势,刚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嘴角抽了抽,最终只在心里叹口气:……算了,由他吧。这小子看着跳脱,倒比谁都实在,不过是包银子,竟弄得跟藏传家宝似的。
她放下茶杯,才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他:“对了,你是叫……”认识一日,竟还没问过他的名字。
毛小川正把最后一层蓝布系成个疙瘩,闻言头也不抬:“师傅,我叫毛小川。”系完又想起什么,抬头挠了挠头,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又有点拘谨:“方才在楼下,您跟掌柜说您姓苏……不知师傅您的名讳是?”说完又赶紧补充,“我知道贸然问不好,就是……就是好奇。”声音越来越小,像怕触了忌讳。
苏翎芊倒不在意这些凡俗的规矩,指尖在书页上轻轻点了点,淡淡道:“苏翎芊。”
“苏翎芊……”毛小川在心里默念一遍,这名字清隽,倒跟师傅的模样很配。他把系好的布包往怀里一揣,挺了挺胸膛:“师傅,往后您的账我保管给您记明白!一文钱都错不了!”说着还拍了拍胸口,怀里的布包硌得他疼,也没在意,只咧着嘴笑——这下不光有师傅了,连师傅的名字都知道了,比偷穿那件月白褂子还让他心里亮堂。
苏翎芊听他拍着胸口保证,只浅浅勾了勾唇角,眼底漾开点淡笑。毛小川这样子活似一个“管家婆”她指尖无意识划过窗棂,心里却仍在琢磨——方才试着观毛小川的命格,眼前竟像蒙了层薄雾,看不清前路脉络,只隐约感知到一股纯粹的暖意,是全然的善。这般命格倒是少见,不过……她瞥了眼正把布包往怀里塞的毛小川,反正这小子在她眼皮底下,翻不出什么花样,便也懒得多想。
她收回目光,看向毛小川:“小川,呆会儿你去楼下准备一些吃食,嗯,顺便跟掌柜说,续个三五日的房。”
她心里盘算着,阿禾说平时会来送草药,却没说准是哪日固定来,续几日房稳妥些,省得来回折腾。
毛小川刚把布包揣牢,闻言立刻直起腰,脆生生应道:“哎!好嘞!”他也不问师傅为啥要续这么久,只觉得师傅发话,照做就是。反正现在有银子了,续房点菜都不用抠搜,他摸了摸怀里那锭十两的银子,沉甸甸的,心里踏实得很,咧着嘴道:“师傅您想吃啥?楼下掌柜说今日有新鲜的鱼,要不我点个清蒸鱼?再炒个时蔬?”
苏翎芊摆摆手:“随意就好,不用铺张。”
“知道啦!”毛小川应得爽快,捏着那锭银子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探头道:“师傅您等着,我这就去!保准让掌柜把房续明白,菜也点得合口!”说完才噔噔噔跑下楼,脚步声在楼梯上响得欢快,倒比来时拿灵石去当铺时还急,像是怕慢了半分耽误事。
苏翎芊望着他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窗外的日头渐渐落下去,檐角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她抬手拨了拨桌上的旧书,心里暗道:阿禾那边,但愿明日就能来,也好了却一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