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还未完全褪去,晨光如薄纱般洒在城市上空。
私立妇产医院的VIp通道静得近乎肃穆,只有电梯轻微的嗡鸣声划破寂静。
苏棠独自走进来时,身着一身素净的米白色长裙,身体微微侧着,一手轻轻扶着隆起的孕肚,步伐从容,仿佛不是来面对可能颠覆命运的检查,而是赴一场早已注定的仪式。
她没有预约顾家安排的医生,也没有通知任何人。
护士看到她时微微一怔:“顾太太?您不是明天才……”
“改期了。”苏棠微笑着,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今天做全套检查,要快,要全面。”
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带路。
这间医院隶属顾氏旗下,信息透明度极高,任何异常都会第一时间传回家族耳中。
但苏棠不在乎。
她要的不是隐瞒,而是确凿的证据。
b超室里,冷凝的凝胶涂在她小腹上,屏幕亮起的瞬间,那团小小的身影蜷缩着,手指微微一动。
苏棠望着屏幕,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肚皮,眼底闪过一丝柔软,但转瞬即逝。
“胎心正常,双顶径、羊水指数都在标准范围内。”医生边记录数据边说,“胎儿很健康,估计六斤八两左右,是个结实的小家伙。”
苏棠点头,没有说话。她等待的是另一份确认。
走出检查室,她在诊室门口见到了陈医生。
他眼神温和却锐利。
他是当年给她弟弟治疗的主治医师,也是少数知道她这些年如何咬牙坚持过来的人。
“陈医生。”她将一叠刚打印出的报告递过去,“麻烦您签个字。”
他翻看了片刻,眉头微皱:“你这是……防着谁?”
“不是防。”苏棠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划过绸缎般干脆,“是做好准备。许夫人那种人,不会等到风平浪静才出手。她喜欢在喜庆的时候添乱,把热闹变成羞辱。”
陈医生沉默了几秒,提笔在《孕期健康确认书》上签下名字,又加盖了私人印章。
他抬头看着她:“这份报告,每一项指标都经得起复核,包括激素水平、子宫增长曲线、胎动记录。如果有人质疑,大可以直接送第三方机构鉴定。”
苏棠接过文件袋,指尖用力捏了捏边缘,仿佛要将这份重量刻进骨子里。
“谢谢您。”她低声说,“我不怕他们查,我只怕……来不及证明。”
她转身离开,背影挺直如松。
走廊尽头,晨光倾泻而下,照在她无名指上的婚戒上,那枚刻着“同生共烬”的银戒,在光中泛着冷而坚定的光泽。
她不是在求生,而是在布局。
第二天,顾府。
朱门高悬红绸,灯笼成排,佣人穿梭忙碌。
结婚周年宴还未开场,宾客已陆续抵达。
许夫人挽着小梅的手臂,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踏入大厅,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哎哟,这排场,真跟娶皇后似的。”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就是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也配得上这份风光。”
小梅立刻接话:“表姨,您别说,我听说最近有些女人靠‘假孕’上位,激素一停,肚子就瘪了。”
两人相视一笑,目光齐齐投向楼梯口。
苏棠正缓缓走下楼梯。
一袭墨绿色丝绒长裙勾勒出她孕态的曲线,发丝挽成低髻,妆容清淡,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手包,步伐稳健,神情平静得仿佛不知道风暴已经来临。
“顾太太!”许夫人迎上前,假意关切地问,“气色不错嘛,孩子乖不乖?”
“很乖。”苏棠微笑着回答,“昨晚还踢我,像在跳舞。”
“那可真是太好了。”许夫人忽然提高音量,“不过啊,现在科技发达,有些‘症状’是可以模拟的。比如激素注射、腹部填充……听说连b超都能造假呢。”
宾客们纷纷侧目,窃窃私语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她身后走出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胸前挂着“赵女士·健康管理专家”的牌子,手里捏着一份文件。
“根据我们掌握的数据,顾太太近三个月的hcG与孕酮水平波动异常,子宫未见明显扩张,疑似临床假孕。”赵女士推了推眼镜,语气笃定地说,“建议立即进行现场体检,以免误导家族决策。”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
老秦站在角落,拳头紧握,只等顾砚一声令下就冲出去。
可顾砚却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摩挲着婚戒,眼神深不见底,他在等她的反应。
苏棠笑了。
那不是慌乱的笑,也不是愤怒的笑,而是一种近乎温柔却带着锋芒的笑。
她缓步上前,将手包轻轻放在长桌上,拉开拉链,取出那份从医院带来的产检文件。
“要不......”她声音清脆,穿透全场,“我们现场再检查一次?”
她翻开第一页,正是陈医生亲笔签署的《孕期健康确认书》,红章如血般醒目。
“您既然是专家,不如亲自听一听胎心?”不等对方回应,她已解开外套扣子,轻轻掀起内衬衣角,露出圆润的孕肚。
老秦立刻上前,递上便携式胎心监测仪。
探头贴上的那一瞬,扩音器里传来清晰而有力的“咚咚、咚咚”声......
那是生命的节拍,是谎言无法伪造的证据。
许夫人脸色瞬间惨白,赵女士的手微微发抖,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苏棠看着她们,笑意未减,眼神却冷如寒潭。
她没再多说一个字。
因为她知道,真正的反击,从来不需要大声呐喊。
而就在此时,她放在包里的平板,屏幕悄然亮起。
一封未读邮件,发件人显示为苏浩。
苏棠没有停手。
她指尖轻点,平板屏幕瞬间铺满整个宴会厅的投影系统——那是她早已设好的备用线路,只为这一刻。
画面缓缓展开,病床上的少年脸色苍白如纸,手臂上插着输液管,呼吸微弱,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颤抖着握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
“姐姐,谢谢你在我病危的时候不放弃我,坚持救治我……你是我的光。”
字迹歪斜,却力透纸背。
镜头拉近,纸上还有几处被泪水晕开的墨痕。
紧接着,录音响起,是苏浩亲自朗读的声音,虚弱却坚定:“那年你为了凑手术费,签了契约婚姻。别人以为你贪图富贵,可我知道,你是把我看得比命还重……你说只要我能活下来,你做什么都值得。”
全场寂静如死。
有人红了眼眶,有人悄悄别过脸去。
那些曾对苏棠冷眼旁观的人,此刻竟不敢与她对视。
小梅的手猛地一抖,燕窝礼盒差点落地。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许夫人更是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半步,嘴唇哆嗦着:“这……这不可能!她明明......”
“我明明什么?”苏棠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刀锋划过冰面,“你说我靠孩子上位?那你告诉我,一个能为弟弟签下卖身契的女人,会在意一个名分吗?”
她缓缓站直身体,孕肚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像一轮被乌云遮蔽太久终于破雾而出的月。
“我嫁给顾砚那天,没要一分钱彩礼,没提任何条件。我弟弟手术成功后,我也从未向顾家伸过一次手。你们说我图钱?可我图的,从来只是他能活着。”
她说完,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许夫人脸上,笑意淡得近乎悲悯:“你们以为婚姻是跳板,孩子是筹码。可对我而言......她轻轻抚着肚子,“这是命运的馈赠,是我与顾砚日久生的情,我们爱情的结晶。”
话音落下,掌声忽然从角落响起。
是顾砚。
他一步步走来,西装笔挺,眸光深沉如海。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将她护在身侧,动作轻柔却坚决,仿佛她是这世间最不可触碰的珍宝。
就在这时,顾母缓缓起身。
这位向来冷静威严、端坐主位的老夫人,在众人面前离座。
她步履沉稳,走到苏棠面前,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
那一瞬,苏棠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我儿子娶的是一个宁可卖婚救弟,也不肯低头求人的姑娘。”顾母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每个人心上,“你们说她靠孩子上位?可她怀这个孩子前,从没提过半个‘要’字。”
她环视四周,眼神凌厉如刀:“她是我顾家唯一的女儿,谁再敢动她一根手指,就是与我顾家为敌。”
话音落定,两名保镖已上前,架起许夫人便往外带。
她挣扎哭喊,声音尖利:“我不服!她是装的!你们都被骗了......”
可没人再听。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只留下她狼狈的背影,和满地碎裂的高跟鞋跟。
苏棠靠在顾砚肩头,闭了闭眼,轻声道:“我不是赢了,而是你和妈……懂我的不易。”
顾砚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嗓音低哑:“这场仗,你不是一个人在打。”
而就在宴会渐入尾声时,苏棠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一条新消息来自通讯录备注:【小梅】。
内容只有短短一句:
“姐,我有话当面跟你说,我在你家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