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道,乃大渊境内传承悠久的道门魁首之一,以符箓、斋醮、驱邪镇煞闻名,在民间信众极广,历代天师亦常受朝廷敕封,地位尊崇。现任张天师,更是与不少皇室成员和朝中重臣往来密切。
瑞王将天师道引入战局,无疑是将争斗的层面,从朝堂政见之争,引向了更加敏感和难以辨明的“道统”、“正邪”之争。这恰好击中了林薇身份中最微妙的一点——她来历神秘,手段莫测,虽被尊为“仙师”,但其“仙法”根源为何,始终无人能说清。
数日后,一份由十余位道门名宿联名上奏的《辟异端疏》便摆在了萧彻的案头。奏疏中并未直接点名林薇,却通篇指斥“有方外之人,恃奇技淫巧,惑乱君心,僭越礼法,其所行之法,非清静无为之道,近于魔障,恐非国家之福”,请求皇帝“崇正黜邪,延请有道真修,匡扶社稷”。
与此同时,市井之间也开始流传各种谣言,说林仙师在北疆动用的是“妖魔之术”,吞噬灵魂,有伤天和,才导致自身遭了天谴,失踪月余。又说格物院研究的那些“奇巧”,是在“窃取造化”,逆天而行,长久必遭报应。
这些言论极其恶毒,试图从根子上否定林薇的合法性和正当性。
“仙师,天师道的人在三清观开坛讲法,听者云集,其中多有对格物院和仙师的不利之言。”夜枭汇报时,脸上带着压抑的怒气。
林薇坐在仙师府的书房中,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面对这种攻击,单纯的辩解或者武力威胁效果有限,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他们想从‘道’的层面否定我,那我便与他们论一论这‘道’。”林薇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传话出去,三日后,我于京郊望月台,开讲《格物天道论》,凡有疑问者,皆可来听。”
此消息一出,京城再次哗然!
仙师要公开讲法?与道门打擂台?!
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一时间,无论是支持林薇的,反对她的,还是单纯看热闹的,都将目光投向了京郊望月台。
这三日,林薇并未刻意准备,而是继续梳理她的“仙基”构想,同时利用【能量分流术】和吸收的规则碎片,进一步稳固三角领域。她意识到,自身的“道”,就蕴藏在这新生的领域和对世界规则的认知之中。
三日转瞬即至。
望月台位于京郊一座矮山之上,地势开阔,可容纳数千人。这一日,从清晨开始,台下便已是人山人海,除了普通百姓、士子文人,更有众多道门修士、佛门僧侣,以及便装前来的朝廷官员,甚至皇家探子。瑞王与张天师也隐在远处的一座凉亭中,冷眼旁观。
辰时正,林薇一身素雅道袍(她特意换上的),未带任何随从,翩然登台。她容颜清丽,气质空灵,经过虚空重塑后,更添一份难以言喻的深邃与神秘。
她没有寒暄,直接开讲,声音清越,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显露出精深的修为。
“今日在此,不论神通,不显术法,只论一道——天地万物运行之理,亦即我所谓之‘格物天道’。”
“夫道者,无形无名,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此乃亘古不变之至理。”她先肯定了道家的根本观点,让台下不少道门修士微微颔首。
“然,大道虽玄,其显化于外,则为万物,则为规则。日月星辰何以循轨?风云雷电何以生成?草木枯荣何以交替?人生老病死何以必然?此间皆有‘理’可循,有‘律’可依。”
她话锋一转:“格物者,非是亵渎大道,而是怀敬畏之心,探究大道显化之规则也。知水火特性,方可烹食御寒;知农时地理,方可春种秋收;知人体经络,方可疗伤治病。此莫非顺天应人之举?莫非不是体悟大道之一端?”
她引经据典,却又不拘泥于经典,而是用最朴素的道理,将“格物”拔高到了“探究天道规则”的层面,与道家“道法自然”的思想巧妙地结合了起来。
台下众人,尤其是许多原本对格物学抱有偏见的文人和修士,开始露出思索的神色。
“然则,仙师所言格物,多涉匠作之术,恐落了下乘。”台下一位天师道的中年道士忍不住高声质疑,显然是受了指使。
林薇看向他,淡然一笑:“道长可知,何为上乘?何为下乘?《道德经》有云:‘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窥一斑而知全豹,究一叶而晓春秋。从细微处见得真知,从实践中验证道理,何尝不是修行?莫非只有枯坐念经,吞霞服气,才是唯一大道?”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提高了几分:“我谓之道,包罗万象。炼丹画符是道,打坐练气是道,格物致知,明悟天地万物之理,亦是道!此道,能强国,能富民,能保我大渊江山永固,能使我华夏文明薪火相传,万世不坠!此等大道,何以被尔等视为异端邪说?!”
言罢,她心念微动,并未施展任何攻击性法术,而是悄然引导三角领域中的“圣光”特质,将其蕴含的“秩序”、“生机”、“净化”的意境,以极其温和的方式,如同春风化雨般,弥漫在整个望月台区域。
刹那间,台下所有人都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平和、宁静之感涌上心头,仿佛心灵被洗涤,焦躁被抚平。就连那些心怀敌意之人,此刻也莫名地生不起丝毫恶念。周围的花草似乎也更加鲜亮,空气更加清新。
这不是幻术,也不是强行度化,而是一种高层次能量场域对低层次环境自然而然的影响!
“这是……道韵?!”台下有识货的老修士惊呼出声,满脸骇然!能无形中影响一方天地的气息,这是传说中得了“道”的真修才能拥有的迹象!
张天师在凉亭中猛地站起身,脸色变幻不定。他能感觉到,林薇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息,纯净而高渺,绝非邪魔外道,甚至比他苦修多年的道心更加圆融自然!
瑞王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没想到,林薇不仅言辞犀利,更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道韵”!
林薇见效果达到,便收敛了气息,淡淡道:“道之所在,虽万千人,吾往矣。格物院,我将力行不辍。若有同道,欢迎共探此道;若有异议,也请拿出真知灼见。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言尽于此。”
说完,她飘然下台,留下满场沉思的人群和一片寂静。
这一次公开讲法,林薇并未与道门进行法术比拼,而是在思想层面进行了正面交锋,并凭借自身独特的领域“道韵”,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虽然不可能让所有反对者闭嘴,但极大地扭转了舆论,稳固了格物院和她自身的正当性。
“仙基”的第一块基石——理念与道统的立足点,初步奠定。
回到仙师府,林薇却收到了宫中的传召。
萧彻要见她。
这次望月台讲法,震动京城,皇帝的态度,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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