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死后,或许是因为家里只剩下我一个孩子了,
爹娘对我的态度竟然前所未有地和蔼起来,
虽然依旧指使我干活,但至少不再非打即骂。
直到有一天,我在河边捶打衣服时,
忽然感觉小腹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身下一热。
我低头一看,只见一股温热鲜红的液体,洇湿了我破旧的小衣。
我吓得六神无主,慌忙跑回家。
“娘!我……我这是怎么了?我要死了吗?”我带着哭腔问道。
没想到,娘看到那片刺目的殷红,
非但没有惊慌,脸上反而瞬间绽放出一种近乎狂喜的笑容!
她一把拉住我,声音都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傻孩子!不用怕!这是来葵水了!是好事!
说明我们家二妞长大成人,变成大姑娘了!”
我脸色苍白,只觉得小腹疼得像有刀子在绞,虚弱的几乎站不住。
娘难得地展现出温情,将我背了起来,一步步背回了家。
回到家,她甚至亲自下厨,给我熬了一碗黑乎乎、散发着怪异苦味的浓稠药汁,
端到我床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二妞乖,来,把这药喝了,喝了肚子就不疼了。”
看着娘那难得一见的慈爱面容,感受着她轻柔拍抚我后背的动作,
我冰冷了十六年的心,竟然有了一丝触动,鼻尖发酸,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
我几乎就要接过碗,将这代表“关爱”的药汁喝下。
然而,就在我的手指触碰到微烫的碗壁时,
王野医那焦急万分的警告,如同惊雷般再次在我脑海中炸响——
“千万不能喝他们给你的药!否则会有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
我猛地一个激灵,到嘴的话变成了抗拒:
“娘……药、药太苦了……我……我不想喝……”
娘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脸上的温柔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和急切:
“胡说!良药苦口!喝了就好了!听话!”
见我依旧咬着牙不肯就范,她竟然直接上手,
用力掰开我的嘴巴,不顾我的挣扎和呜咽,
硬是将那碗滚烫苦涩的药汁,强行灌进了我的喉咙里!
“咳!咳咳咳!”
我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直流,药汁顺着嘴角淌下,
那股难以形容的怪味充斥了整个口腔。
娘看着我喝下药,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重新堆起笑容,替我擦掉嘴角的药渍,语气带着一种诡异的期待:
“好了,乖囡,睡一觉,等明天早上起来,你就会出落成真正的大姑娘了,比谁都漂亮!”
等她走后,我趴在床边,拼命地用手指抠挖喉咙,想要把那该死的药吐出来,
可除了吐出一些酸水,那药汁仿佛已经融入了我的血肉,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我害怕极了,提心吊胆地蜷缩在床上,等待着王野医所说的“可怕的事情”降临。
然而,一夜过去,风平浪静。
并没有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第二天清晨,我在朦胧中醒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似乎有些不同。
我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屋里那面模糊的铜镜前——
只看了一眼,我便如遭雷击,目瞪口呆地僵在了原地!
镜子里的人……是谁?!
那张脸上,左半边曾经坑坑洼洼、狰狞可怖的烧伤疤痕,竟然消失不见了!
右半边脸上,那块伴随我十六年、覆盖着浓密毛发的巨大黑斑,也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白皙细腻、吹弹可破的肌肤,
五官仿佛被无形的手精心修饰过,眉眼精致,鼻梁秀挺,唇色嫣红……
镜中映出的,是一张比我记忆中最美的姐姐,还要美艳动人几分的脸庞!
活了十六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真正漂亮的样子。
我颤抖着手,抚摸着光滑的脸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出房间时,正在灶台边忙碌的爹娘同时回过头来。
看到我的样子,他们先是猛地一愣,
随即,脸上爆发出一种比当初姐姐被称作“福运女”时更加炽热疯狂的喜悦。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娘激动万分地冲过来,一把紧紧搂住我,
粗糙的手掌不住摩挲着我光滑的脸蛋,声音因兴奋而尖利:
“怎么样?娘没有骗你吧?!我的二妞!这才是我的好闺女!”
我心脏砰砰狂跳,看着爹娘那欣喜若狂的模样,
一时间,被强行灌药的恐惧,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梦寐以求的“美丽”冲淡了。
更重要的是,我终于不用再被人叫做“赛蛤蟆”了!
变美之后,村里人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见到我,不再是厌恶和嘲笑,
而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恭敬和谄媚的笑容。
“二妞姑娘真是越来越水灵了!”
“这模样,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比你家那个不中用的姐姐强多了!”
“以后啊,你就是咱们村新的大福运女!一定能给村子带来更大的福报!”
听着这些赞美,我本该高兴,
可一想到姐姐难产而死时那凄惨的景象,以及她生下的那个恐怖的怪胎,
我就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后怕,脊背发凉。
娘似乎看穿了我心底的恐惧,她搂着我的肩膀,语气轻柔,安慰道:
“别瞎想,你跟你姐姐那个没福气的短命鬼不一样。
你以后啊,就是我们全家,乃至整个村子,唯一的希望了。”
希望?
我看着爹娘和村民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混合着贪婪与期待的光芒,
再想起王野医那未尽的警告,
以及那碗强行灌下的诡异药汤……
这“美丽”与“希望”,让我心里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