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落霞宗后,吴长生并没有走多远。
他一路向西,穿过了几个诸侯国,最终停在了一个凡俗王朝的都城。
这里红尘气重,没有灵脉,修仙者嫌弃这里浊气太重,很少涉足。
对他来说,这里却是天堂。
他给自己伪造了一个身份,花了几两银子打点关系,混进了皇家的藏书阁。
成了一名,毫不起眼的图书管理员。
这一待,就是整整一百年。
……
这一百年里,外面的世界,翻天覆地。
那把被他遗弃在墙角的破扫帚,成了落霞宗的镇宗之宝。
因为瑶光女帝的亲临,加上“剑道之祖”的传说,落霞宗彻底火了。
它从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三流门派,一跃成为了北地剑修心中的圣地。
每天来拜师的人,能从山门口排到十里之外。
那个曾经的中二少年剑九,如今已是威震天下的“北地剑圣”。
他一直守在后山,没日没夜地参悟那半座断崖。
听说,他真的从那一刀里,悟出了属于自己的道。
一剑出,万法破。
甚至有传言说,他现在的实力,已经能够硬撼元婴老怪。
而赵长青那个老滑头,借着“老祖宗”的威名,那是混得风生水起。
收礼收到手软,数钱数到抽筋。
落霞宗的殿宇,翻修了一遍又一遍,比皇宫还要气派。
至于李念远。
她在满世界疯找了五十年后,终于消停了。
不是放弃,而是变了。
她回到了太一圣地,再次闭了死关。
这一次,她比以前更冷,更绝。
有人说,她在冲击那传说中的返虚之境。
也有人说,她是为了修成“天眼”,好搜遍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她的名字,成了一个禁忌。
也是一个,让人仰望的神话。
……
对于这些,吴长生都知道。
他虽然足不出户,但这藏书阁里,汇聚了天下的杂书、游记。
他每天泡在书堆里,看着那些关于“剑祖”、“女帝”的传说,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有时候看着看着,他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帮人,可真能吹啊。”
他摇摇头,弹去书页上的灰尘,继续喝他那杯廉价的茉莉花茶。
窗外的老槐树,枯了又荣,荣了又枯。
藏书阁的馆长,换了一茬又一茬。
从当初那个对他呼来喝去的中年胖子,变成了胖子的儿子,又变成了胖子的孙子。
他送走了三代人。
只有他,依旧穿着那身青色的长衫,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
容颜不改,岁月无痕。
他就像是这藏书阁里,一本活着的、却没有人去翻阅的古书。
安静,且神秘。
这一日,午后。
阳光慵懒地洒在书架上,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特有的味道。
吴长生正拿着一块抹布,慢吞吞地擦拭着一排古籍。
“吴大哥。”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是新来的管理员,小赵。
一个刚满二十岁,充满活力的年轻人。
他抱着一摞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好奇,还有一丝……
难以掩饰的惊恐。
“怎么了?”
吴长生停下手中的动作,温和地看着他。
小赵咽了口唾沫,似乎在给自己壮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那是这藏书阁的一张老合影,据说是八十年前拍的。
照片上,一群人站在一起,正中间的,是小赵的太爷爷。
而在角落里,站着一个清秀的年轻人,正对着镜头,淡淡地笑着。
小赵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面前的吴长生。
手,开始有些发抖。
“吴……吴大哥。”
“我听我爷爷说,他小时候来这里玩,就是你给他的糖吃。”
“我太爷爷的日记里,也提过一个叫吴长生的管理员……”
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声音都在发颤。
“这张照片都快一百年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看起来,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你……你好像,都不会老的啊?”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吴长生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年轻人,又看了看那张泛黄的照片。
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笑了。
笑得很轻松,也很释然。
他放下手中的抹布,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他知道,悠闲的日子,到头了。
在这个凡人的世界里,不老,就是最大的原罪。
也是最大的破绽。
这“苏醒期”的一百多年,他混够了,也看够了。
系统面板上,那倒计时的数字,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归零。
新的旅程,该开始了。
“小赵啊。”
他伸出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就像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驻颜术吗?”
小赵愣住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驻……驻颜术?那是神仙才会的吧?”
吴长生没有回答。
他只是解下了腰间的钥匙,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
阳光拉长了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又有些洒脱。
“书架第三层的《大夏异闻录》,记得补一下,书脊快断了。”
“还有,以后少看点这种老照片。”
他走到门口,脚步微顿,回头对着一脸懵逼的小赵,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容易……眼花。”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