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的楼梯仿佛没有尽头。
金属台阶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回响,与黑暗中那规律的、巨大的“心跳”声重叠,震得林淮的脚骨发麻。空气越来越冷,带着浓重的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渣。
红色的应急灯在头顶间隔很远才有一盏,投下昏暗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锈迹斑斑的台阶和两侧湿漉漉的、凝结着白霜的金属墙壁。墙壁上布满了深刻的划痕,像是被某种巨兽的利爪反复撕扯过。
林淮抱紧怀里的罐头箱,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他的肋骨。他能感觉到身后陈默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锥子,钉在他的背上。
一号的胶质在他脚边无声地流淌,暗红色的表面异常平静,甚至有些……瑟缩?它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极其不适,胶质的流动变得粘滞迟缓,像被无形的低温冻结。
高处的二号更是彻底安静下来,灰白的身体紧贴着楼梯上方的管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裂口偶尔无声开合,露出细密的牙齿,像是在警惕地嗅闻空气。
它们都在害怕。
害怕这个深处的东西。
楼梯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条更狭窄的走廊,同样是金属结构,但墙壁上的霜更厚了,呼吸呵出的白气清晰可见。那规律的“心跳”声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沉重,每一次搏动都让墙壁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金属门。门板厚重,没有观察窗,只有一个小小的、带有密码锁的送物口。门上用红漆喷着模糊的编号:b-07,b-08……
林淮的目光扫过那些编号,心脏猛地一缩——这些门,和之前他看到有眼睛窥视的那扇门,制式一模一样。
这里关着更多“东西”。或者……人?
陈默从他身后越过,脚步没有停顿,径直走向走廊深处。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红光下显得更加紧绷,斧头始终提在手中,警惕着两侧紧闭的门。
“心跳”声越来越近,来源似乎是走廊尽头另一扇更加巨大的圆形气密门。那门像是银行金库的大门,厚重的金属表面结着厚厚的冰霜,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轮盘锁。门上没有任何编号或标识,只有一片冰冷的空白。
陈默在距离气密门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他转过身,面向墙壁上一排锈迹斑斑的金属储物柜。
“食物放这里。”他指了指其中一个敞开的柜门,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惊扰什么。
林淮依言将罐头箱放进储物柜。柜子内部结着霜,冰冷刺骨,林淮在上面留下一行指痕。
“水。”陈默又指了指柜子角落的一个小阀门。阀门连接着一根细长的金属管,通向墙壁深处。
林淮拧开阀门,一股极细的、带着冰碴的水流流了出来,他用空罐头接了一点,冰冷刺骨,尝起来带着更浓的铁锈味。
他就着冰水,艰难地咽下几块压缩饼干。胃袋得到了填充,但寒冷让咀嚼和吞咽都变得异常困难。身体的热量正在被迅速剥夺,指尖已经开始麻木。
陈默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进食,兜帽下的视线锐利如常,但林淮注意到他的耳朵在捕捉着空气中任何细微的异响。他在警惕气密门后的东西,也在警惕两侧那些紧闭的门。
“那后面是什么?”林淮喝完最后一口冰水,指向那扇巨大的气密门。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心跳”声似乎停顿了一瞬。
陈默的身体猛地绷紧,斧刃瞬间抬起半寸,眼神凶狠地瞪向林淮,示意他闭嘴。
但已经晚了。
“咚……”
一声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清晰的搏动声从气密门后传来,震得脚下的金属地板都在颤抖。门上的冰霜簌簌落下。
紧接着,一阵缓慢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从门后响起。像是某种极其沉重的东西,正在里面……移动?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一把抓住林淮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粗暴地将他拽向楼梯方向!
“走!”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
林淮被他拽得踉跄后退,视线却死死锁定在那扇气密门上。
这或许是个疯狂的想法,他觉得这里面的东西可以帮助自己拿回主导权。
就在他们即将退入楼梯口的瞬间,气密门中央那个巨大的轮盘锁,突然极其缓慢地……自行转动了一格。
“咔哒。”
金属咬合的清脆声响,在死寂的走廊里如同惊雷。
陈默的动作猛地僵住,抓握林淮的手瞬间收紧。
林淮感到一股寒意,比周围的低温更刺骨,顺着脊椎窜上头顶。
门后的东西……
是活的。
而且它知道他们在这里。
轮盘锁停住了。
没有再转动。
但那规律的、巨大的“心跳”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寂静。
陈默死死盯着那扇门,身体像石头般僵硬了几秒钟。然后,他猛地将林淮甩向楼梯,自己则倒退着跟上,斧头始终对准气密门的方向,直到完全退入楼梯的阴影中。
“上去!快!”他低吼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淮没有犹豫,转身冲向楼梯上方。冰冷僵硬的腿脚几乎不听使唤,他扶着冰冷的金属扶手,跌跌撞撞地向上爬。
身后,陈默的脚步声紧跟着,急促而混乱。
那扇气密门后,再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死一样的寂静。
但那种被什么东西“注视”的感觉,如同实质的冰水,浸透了林淮的每一寸皮肤,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