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将陈默那句未喊出口的劝阻彻底隔绝。
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和缓慢搏动的心跳声,再次将林淮包裹。
b7层的空气比之前更冷了,带着一种粘稠的、仿佛凝固的寒意。
黑暗中,那两盏熔岩之瞳几乎在门关上的瞬间就亮了起来,暗红色的流光缓慢旋转,精准地锁定在他身上。
这一次,那“注视”的重量里,少了一丝探究,多了一分了然,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愉悦?仿佛在说: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缠绕感如期而至。冰凉的触须悄无声息地贴上他的手腕,直接蜿蜒而上,轻柔却牢固地缠绕住他的小臂,带着一种宣示主权般的熟稔。
林淮没有像之前那样被动承受,也没有流露出任何顺从或安抚的意图。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走向储藏室,而是抬起头,毫不避讳地迎向那旋转的瞳孔。
他的眼神平静,深处却酝酿着一场风暴。
他没有传递悲伤,没有表达需求,而是开始主动地、有意识地在脑海中构建一种情绪——恐惧。
不是面对未知怪物的、本能的恐惧。那太低级,太普遍,引不起“它”的兴趣。他构建的,是一种更精密的、更具针对性的恐惧。
他想象着失去。
想象着这无处不在的“凝视”突然消失。
想象着这沉重的心跳声戛然而止。
想象着缠绕在手臂上的冰凉触感彻底松开、消散,想象着自己重新被抛回那个冰冷、空洞、只剩下他一个人的绝对寂静里。
他放大这种“失去”带来的空虚感、孤独感,以及一种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被切断后的恐慌。
他将这种复杂而矛盾的“恐惧”,像调制毒药一样,精心提炼,然后,通过那根无形却坚韧的精神丝线,清晰地、持续地传递出去。
这是一场豪赌。他在赌“它”对“林淮的情绪”的贪婪,赌“它”会像品尝美酒一样,细细品味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而不是被激怒。
寂静。
熔岩之瞳的旋转,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滞。暗红色的流光凝固了,如同冷却的岩浆。那规律的心跳声,也猛地顿挫了一下,仿佛演奏中的乐章突然漏掉了一个关键的节拍。
笼罩整个空间的“凝视”重量骤然改变。不再是满足的盘踞,而是带上了一种困惑,一种被冒犯的紧绷感,它似乎无法理解这种情绪——这种源于“可能失去它”的恐惧。
这超出了它简单的“满足-回应”逻辑。
缠绕在林淮手臂上的触须,骤然收紧!不再是温柔的缠绕,而是带着质问和警告的力道,勒得他骨骼生疼。一股尖锐的、冰冷的怒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他的意识核心!
……拒绝?
……恐惧……我?
……为什么?
意念不再是平和的流淌,带着躁动的碎片冲击着林淮的神经。
赌对了!
林淮心中凛然,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种沉浸在“恐惧”中的苍白。
他甚至微微颤抖起来,并非伪装,而是精神高度集中和承受对方怒意冲击下的真实反应。
他继续“输出”着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慌,同时,小心翼翼地混入了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难以辨别的……依恋。
仿佛在说:我恐惧,是因为我在乎。我害怕失去的,是你。
这丝“依恋”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嗡——!!!”
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猛地炸响!整个储藏室的金属墙壁都随之剧烈震颤!熔岩之瞳中的暗红光芒暴涨,颜色变得更深,几乎接近黑色,其中流转的速度疯狂加快,流露出一种被矛盾情绪撕裂般的狂躁!
它接收到了恐惧,这让它不悦。但它也捕捉到了那丝恐惧根源里的“依恋”,这又让它感到一种扭曲的满足和更加炽烈的占有欲。
两种矛盾的情绪在它庞大的意识中冲撞,让它第一次表现出了明显的不稳定。
这感觉就像是左右脑互搏。
缠绕手臂的触须在极致的收紧后,又猛地松开了一些,变成一种焦躁不安的、反复摩挲的状态,时而用力,时而轻柔,仿佛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既让它不悦又让它更想牢牢抓住的“所有物”。
心跳声彻底乱了节奏,时而沉重如擂鼓,时而轻飘如耳语。
林淮屏住呼吸,感受着周围能量场的剧烈波动,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在死水中投下了一颗巨石。
他不敢松懈,继续维持着那种复杂的情绪输出,同时极度敏锐地观察着“它”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突然,所有的混乱戛然而止。
嗡鸣声消失。
心跳声恢复平稳,甚至比之前更加缓慢、沉重,带着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熔岩之瞳的旋转也慢了下来,流光不再狂躁,而是呈现出一种极致的、冰冷的专注。
一种全新的、此前从未有过的意念,如同冰川移动般,缓慢而坚定地压入林淮的脑海。
那意念充满了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不会失去。
……不许恐惧。
……你在。
……永远。
伴随着这意念,缠绕在他手臂上的触须开始分化,生出更多纤细的、冰凉的末端,如同活着的丝线,缓缓探向他的脖颈,他的脸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意味,想要更彻底地覆盖他,标记他,将“恐惧”的根源彻底消除。
林淮的血液几乎冻结。
他成功让它体验到了“恐惧”,但结果,不是退缩,而是更极端、更可怕的独占。
实验成功了,却也失控了。
就在那冰凉的触须即将贴上他脸颊皮肤的前一刻——
“等等。”林淮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他中断了情绪输出,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向那双旋转的瞳孔,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用动作传递了一个简单的信息:停止。
那即将触碰到他脸颊的冰凉丝线,骤然停在半空。
(唉,可怜的大块头,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左右脑互搏的感觉吧,桀桀桀桀桀,淮淮玩你跟玩狗似的。咳咳咳,哦~至高无上的存在,哦~无法言说的古老恐惧,哦~哦~可怜的大块头,嗯嗯~你会找回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