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船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在这片尸骸遍地的阴森水域艰难前行。无处不在的阴寒尸气疯狂侵蚀着每个人的体温与意志,冰冷的水汽混合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腐恶臭,黏附在皮肤、衣物上,挥之不去。两岸那望不到尽头的、层层叠叠的惨白尸骸,在手电光晃过时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仿佛无数亡魂在无声地注视、哀嚎,带来无与伦比的心理压力。
水中,那些苍白肿胀、依靠尸液与阴气滋生的“水彘蜂”越聚越多,它们无声地萦绕在船周,半透明的躯体下可见鼓胀的腹腔,密集的触须蠕动着,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苍白雾障。而更远处,那些体型更大、甲壳黑中透红、复眼闪烁着嗜血凶光的巨型尸蟞,也终于完成了合围,开始不紧不慢地逼近。它们似乎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在享受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用无形的压力一点点碾磨船上众人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妈的……这些鬼东西……把我们当点心围起来了……”王胖子声音干涩,紧紧握着工兵铲,手心全是冷汗。他试图用强光手电驱赶靠近的巨型尸蟞,但那些家伙只是微微后退,随即又逼近,显然并不惧怕光线。
吴邪脸色惨白,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一半是冷的,一半是吓的。他靠在船舷边,几乎不敢再看水下那密密麻麻的景象,胃里翻江倒海,连干呕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吴三省面色铁青,目光不断扫视四周,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突破口,但入眼之处尽是尸骸与怪虫,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河水般蔓延上心头。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次的决定是否太过冒进。
张起灵依旧沉默,但他按在黑金古刀刀柄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身体微微低伏,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那双淡然的眸子深处,冰寒的锐利之光越来越盛。他在计算,在等待。
张启明站在船头附近,呼吸略微沉重,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冰冷而专注。他默默调整着内息,努力驱散那阴寒尸气带来的不适,全身的肌肉处于一种微妙的松弛与紧绷并存的状态,仿佛一张拉满的强弓,随时可以爆发出石破天惊的力量。他知道,平静即将再次被打破,下一次攻击,必然比尸蟞群更加猛烈!
就在这时——
哗啦!!!
一声巨响,就在吴邪所在的船侧方向,水面猛地炸开!
一道巨大的、如同小磨盘般的黑影裹挟着恶臭的水花和无数惨白的水彘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出水面!目标直指因恐惧而反应稍慢的吴邪!
那是一只体型远超同类的尸蟞!它的甲壳不再是黑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如同金属浇铸般的暗沉乌光,上面布满了狰狞的疙瘩和尖锐的骨刺,复眼大如鸽卵,闪烁着狂暴残忍的血光,张开的巨大口器中,密集交错的利齿如同粉碎机,滴淌着粘稠的黑绿色毒涎!它所散发出的凶戾气息,远超之前任何一只尸蟞!
尸蟞王!这绝对是这片积尸地中孕育出的霸主级存在!
“小心!!”吴三省目眦欲裂,嘶声大吼,但他距离稍远,根本来不及救援!
王胖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惊得慢了半拍!
张起灵的身影动了!黑金古刀即将出鞘!
但有一道身影,比所有人反应更快!甚至比张起灵拔刀的速度更快!
就在那尸蟞王庞大狰狞的身躯即将扑到吴邪面前,那恶臭的口气几乎喷到吴邪脸上,吴邪甚至能看清那口器中蠕动的细小触须和锋利牙齿的瞬间——
“哼!”
一声短促而冰冷的低喝,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
张启明动了!
他没有选择腿功,因为距离和角度并不适合!只见他腰胯猛然一拧,力从地起,通于脊背,贯于肩胛,最终凝聚于右臂!整个动作快如电光石火,流畅得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面对那铠甲坚硬、体型硕大的尸蟞王,他竟是不闪不避,一记简单、直接、刚猛到极致的直拳,悍然轰出!
八极拳——崩拳!
拳出如炮弹出膛!没有任何花哨,唯有最纯粹、最爆炸性的力量!
拳风激荡,甚至将空气都压缩出一声短暂的爆鸣!
后发先至!
“嘭!!!!!”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重锤狠狠砸在实心钢铁上的恐怖巨响,猛然爆发!
张启明的拳头,精准无比地、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了尸蟞王最为坚硬、也是冲势最猛的头部甲壳正中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船上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在那只相对于尸蟞王庞大头颅显得并不算大的拳头接触甲壳的刹那——
以拳面为中心,那乌光闪闪、坚硬无比的厚重甲壳,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爆破一般,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般裂纹!
紧接着——
咔嚓!轰!!
甲壳彻底崩碎!无数碎片混合着墨绿色、腥臭粘稠的浆液和破碎的内脏组织,如同爆炸般向后疯狂喷射、飞溅!
张启明的整条手臂仿佛一柄无坚不摧的铁杵,一拳之下,不仅轰碎了最坚硬的头部甲壳,更是势不可挡地继续向前,几乎将尸蟞王的整个头颅内部结构彻底捣烂、贯穿!
那尸蟞王前扑的恐怖势头被这霸道绝伦的一拳硬生生打得戛然而止!它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嘶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噗通”一声巨响砸落在数米外的水中,溅起冲天的恶臭水花,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只剩下破碎的甲壳和污秽的汁液缓缓散开。
一拳之威,竟至如斯!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船只发动机的微弱轰鸣和水波荡漾的声音。
船上所有人都惊呆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愣愣地看着保持着出拳姿势的张启明,以及那尸蟞王毙命处翻滚的污浊水花。
王胖子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眼珠子瞪得溜圆,手中的工兵铲“哐当”一声掉在甲板上都浑然不觉,半晌,才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呼:“我……我滴个亲娘姥爷!!八……八极崩?!这他娘的是人形暴龙吧?!一拳……一拳就把那玩意儿给……给轰碎了?!”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尖锐走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吴邪一屁股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此刻劫后余生,看着张启明那并不算特别魁梧、却仿佛蕴含着崩山裂石之威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后怕、感激以及一种近乎崇拜的震撼。他从未想过,人的力量,竟然可以刚猛到这种地步!
吴三省也彻底愣住了,他原本已经准备承受痛失亲侄的悲剧,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出现了如此石破天惊的一幕!他看着张启明缓缓收拳,站姿如松,拳面上甚至还沾染着些许墨绿色的粘液,但手臂稳如磐石,眼神冰冷依旧。这一刻,他终于彻底明白,这个年轻人所谓的“身手很好”,究竟意味着什么!这简直是人间凶器!
而原本即将出手的张起灵,动作再次停顿。黑金古刀只出鞘了不到一寸,便悄然归位。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张启明身上,这一次,那目光中的审视意味更加明显,甚至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惊异。八极拳的刚猛暴烈他有所耳闻,但能将八极拳练到如此地步,拳劲凝练到一拳崩碎那种程度甲壳的,绝非寻常!这个张启明的实力和传承,远比他最初预想的还要深厚。
然而,张启明这石破天惊的一拳,仿佛也彻底激怒了水下的其他存在!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疯狂的爆发!
“吱吱吱——!”
无数尖锐的嘶鸣声从水下响起,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那些原本还在观望、试探的巨型尸蟞和水彘蜂,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或者说被同类的死亡和鲜血彻底刺激了凶性,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向着铁皮船发起了亡命般的冲锋!
真正的危机,此刻才全面降临!
“来了!全都来了!”王胖子捡起工兵铲,声音带着绝望,但也多了一丝被张启明那一拳激起的血性,“妈的!跟这些臭虫拼了!”
张启明眼神一厉,毫无惧色!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沉入丹田,仿佛带着风雷之声!面对蜂拥而至的虫潮,他脚步一跺甲板,身形如弓,主动迎上!
八极拳,本就是脱枪为拳,至刚至猛,硬开硬打,最适合这种短兵相接、以寡敌众的惨烈搏杀!
“撑锤!”左拳如重炮轰出,直接将一只试图跳上船头的巨型尸蟞连甲带肉轰得凹陷倒飞!
“降龙!”右臂屈肘,如同钢鞭铁杠,猛地向下砸落,精准地砸中另一只尸蟞的背部,“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那尸蟞直接被砸得甲壳破碎,瘫软在船头!
“伏虎!”身形侧进,避开一只水彘蜂的扑咬,右拳顺势崩出,短促发力,如同猛虎出闸,将侧面一只尸蟞的头颅打得旋转了三百六十度!
“劈山掌!”化拳为掌,掌缘如刀,带着劈开山岳般的气势猛然下劈,将一只刚从水中探出半个身子的尸蟞从头到尾几乎劈成两半!
张启明的身形在摇晃的船头上辗转腾挪,步伐沉稳如山,却又灵活异常!每一次出拳、顶肘、挥掌、肩撞,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将八极拳“崩撼突击”、“贴身劲发”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拳、掌、肘、肩、膝、足……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最致命的武器!
“嘭!”“咔嚓!”“噗嗤!”
骨骼碎裂声、甲壳爆裂声、汁液飞溅声不绝于耳!
他就像一尊牢牢钉在船头的战神,双拳舞动间,刚猛暴烈的拳风激荡,竟然形成了一片无形的死亡领域!那些悍不畏死冲上来的尸蟞和水彘蜂,只要进入他的攻击范围,无不被瞬间打得筋断骨折、甲壳破碎、倒飞而出!
没有一只能够越雷池半步!
他的动作快、准、狠!没有丝毫多余的花哨,每一击都直奔要害,追求最高的效率!墨绿色的毒液和残肢断骸在他周围飞溅,却丝毫无法影响他冰冷专注的眼神和稳定高效的杀戮节奏!
八极拳的凶猛霸道,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王胖子、吴邪甚至吴三省,都看傻了眼。他们原本还在奋力抵抗零星的攻击,此刻却发现,船头方向几乎不需要他们操心!张启明一个人,一双铁拳,竟然硬生生挡住了绝大部分的攻势!
“牛逼!太牛逼了!张小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胖爷的偶像!”王胖子激动得哇哇大叫,压力大减之下,他也挥舞着工兵铲,将偶尔漏过来的几只水彘蜂拍飞。
吴三省也是精神大振,一边用匕首解决身边的麻烦,一边大吼:“好!张小哥!顶住!我们就快冲出去了!”他看到前方水道的出口似乎变宽了一些。
然而,尸蟞的数量实在太多,而且仿佛无穷无尽。张启明虽然勇猛,但高强度的持续爆发对他的体力消耗也是巨大的。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额头上青筋隐现,汗珠不断滚落,后背也早已被汗水浸湿。
就在这时,两只格外狡猾的巨型尸蟞,竟然趁着他换气的瞬间,从船底死角悄无声息地爬了上来,一左一右,同时扑向他的下盘!
张启明刚刚一拳轰碎正前方的一只尸蟞,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咬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张启明身侧。
是张起灵!
他甚至没有完全拔出黑金古刀,只是用那古朴的刀鞘,如同闪电般左右两点!
“啪!啪!”
两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那两只偷袭的巨型尸蟞,如同被点了穴道一般,动作瞬间僵直,随即甲壳上出现一个细微的凹陷,直透内部,然后软软地掉落在甲板上,一动不动,竟是被刀鞘点碎了内部的神经节或者说核心!
精准!高效!一击毙命!
张起灵的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出手之后,看也没看结果,身影一晃,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仿佛从未移动过。只有那依旧淡漠的眼神,似乎在说:你只管前方,后方交给我。
张启明心中微微一震,但此刻无暇多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眼中厉色更浓!
“贴山靠!”
他低喝一声,面对再次涌来的三四只抱团的尸蟞,竟是不再出拳,而是整个身体如同高速移动的铁山,沉肩坠肘,猛然合身撞去!
八极拳贴身靠打的绝技!
“轰!!”
那几只尸蟞如同被重型卡车撞中,甲壳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整体倒飞出去,砸入虫群之中,引起一片混乱!
张启明借势退回一步,略微喘息,与身后的张起灵形成了一个短暂而默契的配合防线。
王胖子等人看得心潮澎湃,又惊又佩。
船,终于在两人一刚一柔、一明一暗的联手防护下,顶着无穷无尽的虫潮,艰难却坚定地,朝着积尸地的边缘冲去!
八极崩拳的刚猛,与小哥那神秘莫测的手段,在这阴森恐怖的尸洞之中,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