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道体重塑
那股温润的力量流入体内，像是干裂的大地逢了甘霖。石头只觉得几乎散架的五脏六腑被轻柔地托住，冰凉的四肢百骸重新有了暖意，连意识深处那撕裂般的疲惫和空虚，也被一点点填满。他眼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依旧是林风的样子，眉眼神情都未曾改变，可石头却觉得师父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好像……更“干净”了，不是外表，是那种感觉。
就仿佛师父整个人原本蒙着一层看不见的薄尘，现在那层薄尘被彻底拭去了，显露出内里某种温润而坚实的光泽。又好像师父不再仅仅是“站在”那里，而是与周围的山石、空气、甚至脚下流转的微光，有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和谐一致的联系。
“师……师父？” 石头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他猛地想坐起来，却因为虚弱和左臂的沉重，只是徒劳地挣动了一下。
“躺着，别动。” 林风的手稳稳扶着他的肩膀，语气是惯常的随意，但那随意里，多了种石头从未感受过的、如同大地般令人安心的沉稳。“魂力透支得太狠，乱动，小心真成了傻子。”
是师父！真的是师父！不是幻觉，不是梦！
石头鼻子一酸，视线瞬间就模糊了，喉咙里哽着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死死盯着林风，眼泪顺着脏兮兮的脸颊往下淌，混着之前干涸的血迹，冲出一道道沟壑。他想笑，嘴角却撇着，模样狼狈又滑稽。
林风看着他这傻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柔和的波澜。他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收回渡入本源之力的手，转而曲起指节，在石头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啧，多大的人了，哭得像花脸猫。” 语气嫌弃，动作却自然得很。
就这一下，熟悉的调侃，让石头紧绷到极致的心神彻底松懈下来。他胡乱用还能动的右手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泪的、傻乎乎的笑。
林风这才直起身，目光扫过自己新生的手掌，又缓缓握紧。指尖过处，空气似乎泛起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涟漪，一丝极淡的清灵之气与一丝沉浊之力在他掌心自然生成，交织旋转，又悄然湮灭，复归平衡。
“本源道体……” 他低语，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体悟着什么。
石头也察觉到了师父身上那圆融无碍、却又深不可测的气息，忍不住问：“师父，您……您是不是比以前更厉害了？” 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
林风闻言，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点似是而非的弧度：“厉害？算是吧。”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以前的我，不管是叶清玄，还是后来的林风，修行《玄微净世法》，总想着分清清浊，以清正涤荡浊恶，如同以水洗尘。”
他抬起手，掌心再次凝聚出那微小的清浊气旋。“可现在，历经湮灭，残魂于源海中沉浮，汲取最本源的清浊之气重塑，又得你这傻小子不要命地往回拽……倒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他目光投向山谷上方那渐渐平息的清浊漩涡痕迹。
“清与浊，本是同源，如同光与影，生与灭。强行分割，永无宁日。真正的‘净世’，或许并非驱逐、消灭浊恶，而是……” 他五指轻轻一握，那清浊气旋完美地融入他掌心，不留痕迹，“容纳，转化，归于平衡。绝灵根纳污秽，只是第一步；炼化污秽，重归道源，与清灵共生，方为终途。”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石头却听得心头剧震。他不懂太高深的道理，但他能感觉到，师父此刻所言的“道”，与他之前所知、所教的，有了某种根本性的不同。更……包容，也更可怕。
“那师父，您现在是……道主了？还是……” 石头小心翼翼地问。
林风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许复杂，更多的是一种勘破后的平静。“叶清玄已陨于过去，林风……也合道于前尘。如今归来的，只是林风。至于道主之称，” 他摇摇头，“名号而已。路，才刚刚开始。”
他的目光终于落回石头那只依旧灰白、搁在祭坛凹槽里的左臂上。刚刚因为仪式和唤醒他而爆发冲天神光的印记，此刻安静地蛰伏着，颜色比之前似乎深了一些，更接近周围那些磐石族身上的暗金色泽。
林风蹲下身，伸出两指，轻轻搭在那石化手臂的腕部。没有脉搏，只有一种沉凝、缓慢、仿佛与大地同频的微弱震动。
“这次，多亏了它，也多亏了你。” 林风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守护者契约……没想到，竟然在你身上应验。”
他指尖微微用力，一丝极其精纯、融合了清浊本源的气息探入石臂之中。
石头只觉得左臂深处微微一热，并不难受，反而有种奇异的、被“认同”的感觉。那沉寂的石臂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师父这一缕气息轻轻“叩响”，发出只有他灵魂能感知的、沉闷的共鸣。
“这手臂，暂时怕是变不回来了。” 林风收回手，眉头微蹙，又舒展开，“不过，它也不再是单纯的诅咒或负担。其中蕴含的磐石族古老契约之力，以及与大地脉动的联系，因这次仪式和我的本源呼应，似乎被真正‘唤醒’了一部分。”
他看着石头，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日后，或有大用。”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侍立在祭坛下的引路石怪，以及周围其他几位磐石族，同时朝着林风，缓缓俯低了身躯。它们没有言语，但那姿态，已然表明了一切。
山谷远处，那些如同雕塑般沉寂了无数岁月的磐石族躯壳中，似乎也有极其微弱的意念波动，如同沉睡者细微的鼾声，此起彼伏。
林风站起身，环顾这片古老的石渊，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气息悠长平和，却仿佛带动了周遭灵气的流转。
“先离开这里。” 他伸手，将虚弱但已无大碍的石头扶起，“还有些事，需要弄清楚。有些人，也该算算账了。”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山谷的屏障，望向了遥远的天际，那里，是昊天神庭的方向。平静的眸底深处，有一点冰冷的星芒，悄然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