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骨头里的声音
石头死死趴在暗道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他却不敢眨眼,死死盯着远处那具骸骨旁若隐若现的骨片,还有那片几乎与昏暗地面融为一体的、缓缓蠕动的透明阴影。
拿?还是不拿?
腿里的“残烬”传递出强烈的警告和抗拒,青锋剑碎片也冰凉地悸动着,提醒他前方致命的危险。那东西绝对不好惹,沾上就死。
可不拿呢?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没有食物,没有水,拖着一条越来越糟的废腿,他能撑多久?那骨片是唯一的希望,是激活石柱、获取庇护的关键!错过它,可能就是慢性的死亡。
两种念头在他脑子里疯狂撕扯,几乎要将他逼疯。通道深处那恐怖“祂”的愤怒咆哮似乎还在隐约回荡,更远处黑暗中不知还藏着多少怪物。时间每流逝一秒,危险就增加一分。
赌一把?像之前那样,用“残烬”或者青锋剑的力量,搏一线生机?
可“残烬”刚才那一下警告后就再次沉寂下去,仿佛对那片透明阴影极其忌惮,根本不愿招惹。青锋剑碎片也耗尽了力量,只剩一丝微弱的冰凉。
他还有什么?
石头眼睛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的泥土里。绝望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压力压垮的瞬间——
一个极其微弱、沙哑、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传来的声音,突兀地、直接地……在他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别……信……眼睛……”
石头浑身猛地一僵,血液瞬间冻住!谁?!谁在说话?!
他惊恐地四下张望,狭窄的暗道里除了他自己,空无一人!通道外那片区域,也只有骸骨和那片诡异的阴影!
“……看……影子……”那声音再次响起,更加微弱,断断续续,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和沧桑,“光……的……影子……”
影子?光的影子?
石头心脏狂跳,几乎要窒息。他强迫自己冷静,循着那声音的提示,再次死死看向那片区域。
这一次,他不再只看那具骸骨和骨片,而是努力分辨着光线。那微弱的光源不知从何而来,朦胧地笼罩着那片地方。在那昏光照射下,地面投射出一些极其淡薄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阴影。
骸骨有影子。旁边几块碎石也有影子。
但……那片缓缓蠕动、逼近骨片的透明阴影……它的下方,地面上……没有影子!
它没有影子!
石头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那东西……不是实体?!或者它能完美隐匿自己的影子?!
“……左……三步……石……后……”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快……”
左三步?石头猛地看向骸骨左侧。大约三步之外,地上确实半埋着一块不起眼的、脸盆大小的扁平石头!
那声音是在指点他?怎么过去?那片无影的透明阴影就横亘在中间!
“……残……烬……”声音微弱地提示。
残烬?石头一愣。腿里的“残烬”对那东西极其抗拒,怎么用?
他下意识地集中精神,尝试沟通腿里那冰冷死寂的力量,命令它做点什么。可“残烬”毫无反应,像一块真正的寒冰,对他的意志不理不睬。
“……不是……命令……是……引诱……”脑海里的声音似乎更加焦急虚弱,“……让它……动……一下……就好……”
引诱?让它动一下?
石头瞬间明白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色!拼了!
他不再试图控制“残烬”,而是将全部残存的意志,混合着极致的恐惧和求生欲,化作一个无比强烈的、指向性的念头,狠狠“砸”向腿里那沉寂的怪物——
饿!好东西!就在前面!去吃了它!
这个念头充满了赤裸裸的贪婪和食欲,仿佛他自己就是“残烬”!
腿骨深处,“残烬”那极致的死寂意志,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与自身同源的贪婪念头猛地刺激了一下,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瞬!
就这一瞬!
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带着“残烬”气息的冰冷死寂感,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从石头身上散发出来,掠过暗道口,朝着那片区域弥漫开去!
效果立竿见影!
那片原本缓缓蠕动、目标明确指向地上骨片的透明阴影,猛地一滞!仿佛嗅到了更吸引它的、同源却更加“美味”的气息!它瞬间放弃了近在咫尺的骨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以快得惊人的速度,猛地转向,朝着暗道口的石头扑了过来!
无声无息,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
石头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掉头就跑!但他死死咬住牙,硬是钉在原地,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具骸骨的左侧!
就在那透明阴影被引开、扑向暗道的瞬间!
骸骨左侧三步外,那块半埋的扁平石头后面,一道极其模糊瘦小的黑色影子,如同鬼魅般猛地窜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直扑地上的骨片!
那透明阴影扑到暗道口,却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壁垒(或许是暗道的隔绝作用),猛地一滞。它似乎瞬间意识到上当,发出一声无声却尖锐无比的嘶鸣,狂暴的怒意如同冰风暴般炸开!它猛地转身,舍弃石头,以更快的速度扑向那道抢骨片的黑影!
但就在它被引开、停滞、再转身的这电光石火间——
那道瘦小黑影已经如同闪电般掠至骸骨旁,一只枯瘦如柴、漆黑如墨的手爪猛地探出,精准地捞起了地上那枚灰扑扑的骨片,随即毫不停留,化作一道黑烟,瞬间钻回了那块扁平石头后面,消失不见!
整个动作快如鬼魅,干净利落,仿佛演练了无数遍!
透明阴影扑了个空,疯狂地在那片区域蠕动、翻滚、撞击着地面和岩石,散发出滔天的愤怒和冰冷杀意,却再也找不到目标。它似乎无法离开那片特定区域,或者说,它的活动范围被某种规则限制着。
石头趴在暗道口,看得目瞪口呆,后背全是冷汗。
那是什么东西?那道黑影?它也在抢骨片?它和刚才脑海里那个声音是一伙的?
“……谢…………”
那疲惫沙哑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骨片……暂……保管……”
“……往……水声……走……”
“……小心……‘巡游者’……”
声音到此,彻底断绝。无论石头如何在心里呼喊,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暗道外,那透明阴影发泄了一通怒火后,似乎也渐渐平息下来,再次化作一片近乎无形的存在,缓缓融入昏暗的地面,消失不见。那片区域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那具孤零零的骸骨。
石头瘫在暗道里,浑身虚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短短片刻,生死一线,信息量巨大得让他脑子发懵。
那个声音是谁?为什么帮他?那道黑影是什么?骨片被它拿走了?“暂保管”是什么意思?水声?“巡游者”又是什么?
无数疑问盘旋在心头。
但有一点很清楚:他暂时安全了。而且,有了一条新的、模糊的指引——往水声走。
他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积攒起一点力气。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恢复平静的死地,咬咬牙,拖着疲惫不堪、疼痛欲裂的身体,转过身,朝着暗道更深、更黑暗的下方,小心翼翼地爬去。
这一次,他爬得更加警惕,耳朵竖着,仔细捕捉着任何一丝声响。
爬了不知多久,周围依旧是永恒的黑暗和寂静。就在他快要怀疑那个声音是不是幻觉时,极远处下方的黑暗深处,似乎……真的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潺潺水声?
真的有水声!
石头精神一振,求生的欲望再次点燃。他加快速度,不顾浑身酸痛,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艰难爬去。
水声越来越清晰。空气中那股土腥味也渐渐被一股湿润的水汽取代。
终于,暗道到了尽头。前方是一个更加开阔的洞口,水声正是从洞口外传来。隐约还能看到微弱的水光反射。
他小心翼翼地爬到洞口,屏住呼吸,缓缓探出头。
外面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穹顶高耸,看不到顶。石窟中央,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河水漆黑如墨,却不知为何反射着一种幽暗的、粼粼的波光,勉强照亮了石窟的一部分。
河水流速平缓,发出持续的潺潺声。河对岸是一片黑暗,看不真切。他所在的这边河岸,是粗糙的岩石滩涂。
暂时……似乎没有明显的危险。
石头喘了口气,正准备爬出暗道,到河边看看能不能喝点水。
就在这时——
暗河上游远处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点幽蓝的、灯笼般大小的光芒。
那光芒冰冷,深邃,带着一种漠然的、巡弋般的意味,正顺着河道,不紧不慢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漂浮而来!
与此同时,他脑海深处,那沉寂已久的青锋剑碎片,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剧烈、充满极度警告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的冰冷震颤!
石头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巡游者?!
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