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冰下的动静
左手掌心下，那层薄薄的血冰里，有什么东西猛地一顶！力道不大，却清晰得让石头浑身汗毛倒竖！他像被烙铁烫到，猛地抽回手，带起几片粘稠的暗红冰屑。
冰层下，那团模糊的暗影又顶了一下，动作僵硬缓慢，像冻僵的虫子。一股更浓的腐败腥气从冰缝里渗出来。石头胃里翻腾，喉咙发紧。这鬼东西是活的！
他死死盯着那蠕动的暗影，后背的伤口突突直跳。怀里的师父又沉又冷，刚才那下抽搐和闷哼后再无动静。不能再待下去！他牙关一咬，顾不上冰下的东西，左手和断臂残肢再次死死箍紧师父冰冷的上身，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一滚！
两人沉重的身体在湿滑的血冰上狼狈地翻滚，碾碎了沿途薄脆的冰壳，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暗红冰屑和粘稠的污物沾了满身。石头滚得头晕眼花，后背伤口狠狠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痛得他差点背过气。他强撑着停下，把自己和师父拖到血冰覆盖区域的边缘，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岩壁。
他急促地喘息，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冷得直打颤。低头看向师父，那张脸灰败得吓人，嘴唇蒙着一层死气的青紫。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再次重重按向师父颈侧。
冰冷。僵硬。像按在冻透的石头上。刚才那微弱的搏动呢？难道真被摔没了？被冰下那鬼东西吓没了？一股冰冷的绝望死死攫住了他。
“师……”他喉咙里堵得慌，刚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咚。
一下极其微弱的搏动，像沉在万丈冰湖底的心跳，极其艰难地撞上他死死按压的指尖。轻得几乎抓不住，却又沉甸甸地砸进他心里。
还在！那口气还在吊着！
石头猛地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割着喉咙。他刚想再探，怀里师父冰冷的身体突然又极其剧烈地抽动了一下！这一次更猛烈，整个上半身都向上反弓！师父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喉咙深处挤出半声极其短促、极其痛苦的“呃！”，像被无形的锥子狠狠刺穿！
石头魂飞魄散，死死抱住师父弹动的身体，生怕他再摔下去。师父绷紧的身体瞬间瘫软，比之前更沉，更冷！那片裂开的玉骨下，最后一点微弱的暗金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爆燃，随即彻底熄灭，融入一片死寂的灰败。
师父的头颅软软地垂回他臂弯里，冰凉的额头抵着他汗湿的下巴。就在石头心沉到底，以为师父彻底不行了的时候，师父那毫无血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手……”
声音微弱得像游丝，气若游丝，却异常清晰。不是呓语，是命令！
石头猛地低头，看向自己那只被师父指甲深深抠破的左手手背。刚才只顾逃命和师父的情况，几乎忘了那钻心的灼痛。此刻一看，心猛地一沉。
那五个深紫色的指甲印子，颜色变得像凝固的紫黑毒血，深深嵌在皮肉里。更可怕的是，印记周围的皮肤下，那些蛛网般蔓延的暗金色细线，变得异常清晰！它们像活物一样，正顺着他手臂的血管脉络，缓慢而固执地向上爬！已经蔓延过了手腕，正朝着小臂延伸！所过之处，皮肉传来一种诡异的麻木感，之前的剧痛反而减轻了，但那种被异物侵蚀的冰冷感却更重了！
“别……碰……”师父的头颅在他臂弯里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嘴唇又翕动了一下，气音几乎散在冰冷的空气里，“……冰……”
别碰冰？石头悚然一惊，猛地看向身下那层令人作呕的暗红冰壳。难道师父说的是这个？这冰和冰下的东西……和他手背上这邪门的玩意儿有关？
没等他想明白，师父那只一直软软垂落、冰冷僵硬的手，突然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那只手颤抖得厉害，像承受着万钧重压，一点点抬向他那只爬满暗金丝线的手背。
动作慢得让人心焦。石头屏住呼吸，看着那只布满冻疮和血污的冰冷手指，颤巍巍地、极其沉重地……落在了他左手的手背上。没有力气，只是指尖轻轻搭在那几个紫黑的指甲印上。
师父的手指冰冷刺骨，触碰到爬满暗金丝线的滚烫皮肤，石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压……”师父喉咙里滚出一个极其模糊的音节，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虚弱命令。同时，他那根搭在石头手背上的食指，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向下压了一下。
不是抚摸，是按压！目标正是那几个紫黑的指甲印中心！
随着这微弱的一按，师父胸口那片彻底黯淡的玉骨裂口深处，极其极其微弱地……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艰难地……闪烁了一下。微弱得如同幻觉。
石头瞬间明白了！他顾不上去想师父哪来的力气，也顾不上手背上那被按压处传来的尖锐刺痛和更强烈的麻木感。他咬紧牙关，右手残肢猛地抬起，用那光秃秃的肘弯，代替师父无力的手指，狠狠抵压在自己左手手背那几个深陷的紫黑指甲印上！
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压住！
噗！
一股难以言喻的尖锐剧痛，混合着冰寒的麻木，猛地从被压住的印记处炸开！顺着手臂的骨头疯狂上窜！石头痛得眼前一黑，差点惨叫出声。他死命忍住，牙齿深深陷进下唇，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就在这剧痛爆发的瞬间，他眼角余光瞥见，前方狭窄通道更深处的黑暗中……似乎……隐约……透出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苔藓幽光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