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冲上斜坡的瞬间,我没有退。
右手直接按在铜镜底座上,指尖被一道裂口划破,血顺着古老的纹路渗了进去。铜镜猛地一震,像是从千年的沉睡中苏醒。之前浮现的“禁开印”骤然亮起,颜色由暗红转为一种近乎银白的冷光,光线如同薄冰般迅速蔓延。
灰袍人抬起了权杖,正要下令引爆死士。
可那道光扫过时,他的动作僵住了。兜帽被掀开一角,露出右脸上诡异的逆麟纹,那纹路正在微微抽搐。他左手死死捂着左眼,玉扳指下渗出血丝,整个人晃了一下。权杖脱手,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立刻跃下高台,缩骨功让身体贴着地面滑行。死士已经冲到半途,膝盖刚抬起,我一脚踢在他关节外侧。他失去平衡向前扑倒,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抄起地上的权杖,用杖尾狠狠砸在他后颈。
他没炸开,身体一软,倒在石板上不动了。
我站在原地,喘了口气。右臂伤口还在渗血,腹部那一刀也火辣辣地疼。麒麟血在血管里流动,热度比刚才低了一些,但仍在提醒我危险没有结束。
灰袍人退了两步,弯腰想去捡权杖。
我没让他靠近。把权杖横放在黑金古刀上,用自己的血抹过两件兵器的连接处。刀身轻轻震动,表面浮现出和权杖上一样的符文,一闪而逝。
我知道这东西能控尸,也知道它靠的是阴气驱动。但我体内是纯血,不是阴脉。强行用它,可能会引动门内的东西提前苏醒。可现在没别的选择。
我握紧权杖,朝着灰袍人所在的方向轻轻一震。
一股震荡波从杖头传出,不强,但足够让他脚步一乱。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那三具死尸原本是由他的气息操控,现在其中一具瘫在地上,另外两具残骸堆在入口附近,粉末状的身体正缓缓向中间聚拢。
可它们停了一下。
就像接到了两个相反的命令。
我抓住这个空隙,把短刃甩了出去。刀尖直奔他咽喉,他在最后一刻偏头躲开,短刃擦过脖颈,带出一道血痕。
他终于正眼看我。
“你动不了它。”他说,“这不是你能驾驭的东西。”
我没有回答,只是把权杖往地上一顿。这一次,我调动了一丝麒麟血的力量,顺着手臂流入杖身。符文亮了一下,比刚才更清晰。远处那堆青铜粉末剧烈抖动,像是被无形的手搅动。
灰袍人脸色变了。
他开始后退,步伐不再稳重。每一步都带着迟疑,像是在判断我到底能做到哪一步。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权杖是他控制死士的核心,也是他与门之间联系的媒介。如果被外力干扰太久,封印会出现裂缝。
可他不敢赌。
我往前走了一步,刀在左手,权杖在右手。两者都不属于我,但现在都在我手里。祭坛上的光还没有完全散去,铜镜依旧散发着微弱的银白色光芒,照得整个空间有些发冷。
他又退了一步。
“你以为赢了?”他声音低了下来,“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没停下。
再进一步,刀尖指向他胸口。权杖轻轻抬起,对准他脚下的位置。只要他再动,我就敢砸下去。
他知道我不是在虚张声势。
最后那具死士的残骸开始往他脚下聚集,但他没有等它成型。转身就走,身影迅速没入迷雾。我没有追。这一战的目的不是杀他,而是逼他退。
他走得很急,连掉在地上的权杖都没来得及收回。
我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远去。直到确认他真的离开了,我才松开紧绷的手腕。黑金古刀插回背后鞘中,权杖却还握在手里。
低头看它。
青铜材质,表面刻着“改天换地”四个字。杖头有个小凹槽,原本应该嵌着什么东西,现在空着。我用手指蹭了蹭底部缝隙,感觉到一点轻微的凸起。
用力一掰。
一块玉佩掉了出来,落在掌心。
很薄,边缘磨损严重,上面刻着一个族纹。我认得这个图案,是张家主脉才有的标记,三十年前就被族老会封存,不允许任何人私藏。张怀仁临死前交出的族谱拓本里提过一次,说这是开启副门的信物之一。
但现在它出现在灰袍人的权杖里。
我翻过玉佩,背面有一道划痕,像是被人用利器刻上去的。凑近一看,是个数字:七。
不是汉字,也不是满文,就是简单的阿拉伯数字。这种写法不该出现在这里。它太新了,和其他痕迹格格不入。
我把玉佩收进袖口,抬头看向铜镜。
镜面恢复了平静,映出我的脸。眼神没什么变化,可我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刚才那一阵光爆发时,我好像看见镜子里的人眨了下眼——而我自己并没有动。
我伸手摸了摸镜框。
温度很低,像是刚从冰里捞出来。血液流过指尖,留下一条暗红色的痕迹。就在我准备收回手的时候,镜面忽然闪了一下。
不是光,也不是图像。
是一行字。
很小,出现在左下角,像是被人用指甲划出来的:“别信第七个标记”。
字迹很浅,几秒钟后就开始模糊,最后完全消失。
我盯着那个位置看了很久。
然后慢慢后退一步,转身面向祭坛入口。迷雾还在翻涌,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压迫。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铁锈味,混着石壁深处传来的潮湿气息。
我抬起手,看了看掌心的血。
还没有干。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有人在笑。
很短促,只一下,从背后传来。我猛地回头,铜镜依旧立在那里,表面什么都没有。可就在那一瞬,我看到镜中倒影的嘴角,似乎向上扬了一下。
我没有再看第二眼。
把权杖插在石台上,让它直立着。这是我留下的记号,也是警告。如果他再回来,就得面对自己武器被夺的事实。
我站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动静,才迈步走向祭坛边缘。
可就在脚尖触到第一块石板时,脖子上的麒麟纹突然发烫。
不是警报那种热,更像是……回应。
我停下脚步,低头看向地面。
石缝里有一小片青铜粉末,是从死士身上散落的。此刻正微微颤动,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在石板上缓缓移动。
它在拼一个形状。
我蹲下来,看着它一点点成形。
是一个箭头。
指向祭坛西侧的墙壁。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缝,宽不到一指,深不见底。以前没人注意过它,包括我在内。
粉末停下了。
箭头完整地躺在地上,末端对着那条缝。
我站起身,走到墙边,伸手探进裂缝。
里面很冷,越往里越深。指尖碰到一块硬物,像是金属片。我用力一抠,把它拽了出来。
是一块残牌。
半截青铜制成,边缘烧焦,正面有个缺口。我翻过来,背面刻着三个字:
“等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