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汁泼满营地,篝火缩成一团暗红,守卫换岗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下两个打盹的身影靠在铁笼区入口的树干上,呼噜声打得震天响。凌倾雪猫着腰,跟着沈默从水房后墙的狗洞钻出来,灰布衣服上沾了不少泥土,跑起来簌簌掉渣。
“慢着点,前面有块松动的石板。”沈默拉住她,指尖先踩了踩地面,确认安全后才往前挪。铁笼区的灯光昏黄,每盏灯都蒙着层厚厚的油污,光线斜斜地切在地上,留下大片晃动的阴影,正好能遮住两人的身影。
沈默的铁笼就在最里面,离打盹的守卫足有三十米远。凌倾雪趴在笼边,先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带着点压抑的痛感。她从怀里掏出用布包着的疗伤药剂,指尖刚碰到铁笼栏杆,就听到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谁?”
“是我们。”凌倾雪压低声音,借着灯光看清他的脸——沈默的脸色比白天更白,嘴唇干裂得起了皮,那条受伤的腿蜷缩着,脚踝处的脓水已经浸透了裤腿,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和营地的腥气混在一起,格外刺鼻。
沈默撑着栏杆坐起来,银灰色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扫过两人身上的泥污,又落在凌倾雪手里的布包上:“你们怎么进来的?守卫没发现?”
“放心,那俩货睡得跟死猪似的。”凌倾雪笑了笑,把布包从栏杆缝里递进去,“这是我们自制的疗伤药剂,白天看你腿伤化脓了,赶紧给你送过来。”
沈默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个塑料瓶,淡粉色的膏体泛着极淡的银光,凑近了能闻到草药混着晶粉的味道。他皱了皱眉,指尖沾了一点药膏,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神里满是警惕:“这是什么?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们自己做的啊。”凌倾雪急了,扒着栏杆解释,“用草药膏加了晶粉,用打火机加热融在一起的,沈默的胳膊伤就是用这个治好的,你看!”她拽了拽沈默的胳膊,让他把愈合的伤口露出来。
沈默配合地撸起袖子,那道被丧尸抓伤的伤口已经结了淡粉色的痂,边缘的红肿全消了,只剩下浅浅的印记。“昨天还深可见骨,涂了这药,今天就成这样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说服力。
可沈默还是没动,指尖捏着药膏,眼神里的怀疑没减:“末世里哪有这么管用的药?黑蝎族的疗伤药都得涂三四天才能结痂,你这……该不会加了什么东西吧?”他不是不信,只是末世待久了,对突如其来的“好处”本能地警惕——毕竟,原主凌倾雪昨天还把他卖给黑蝎族,今天就送来了“神药”,换谁都会起疑。
凌倾雪看着他脚踝处不断渗出的脓水,心里又急又疼,干脆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药膏往他伤口上抹:“你都这样了,还管什么加没加东西?难道眼睁睁看着伤口烂掉,被扔去斗兽场喂丧尸吗?”
她的动作有点急,力道却很轻,药膏刚碰到化脓的伤口,沈默就浑身一僵,倒抽了一口冷气:“嘶——”不是疼,是一种奇异的温热感,顺着伤口钻进去,瞬间压过了之前的胀痛,像有无数细小的暖流在清理脓水。
“怎么样?不疼吧?”凌倾雪的声音软了下来,指尖轻轻帮他涂抹着药膏,避开最严重的化脓处,“我第一次用的时候也不信,可效果真的好,你就放心用吧。”
沈默没说话,低头看着她的动作。昏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能看到她额头上的汗珠,还有脸上没擦干净的黑煤印,眼神里满是焦急,没有丝毫恶意。他突然想起白天在铁笼里,她看着自己伤口时掉眼泪的样子,心里那点警惕,不知不觉就松了。
“你轻点,痒……”沈默下意识地缩了缩腿,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药膏的温热感越来越明显,脓水好像被吸走了一样,伤口处的胀痛感越来越轻,只剩下淡淡的痒意,那是伤口在愈合的感觉。
“痒就对了,说明药起作用了!”凌倾雪眼睛亮了起来,动作更轻柔了,“我帮你把脓水擦干净,再涂一层药,明天就能结痂了。”她从布包里掏出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擦掉伤口周围的脓水和血污,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玻璃。
沈默靠在栏杆上,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发暖。末世里,除了自己,没人会这么细心地帮他处理伤口——黑蝎族的人只会用鞭子抽打他,其他幸存者只会想着怎么利用他,可眼前这个女人,明明前几天还对他充满敌意,现在却为了他的伤口急得掉眼泪。
“为什么救我?”沈默突然开口,声音很低,“昨天把我卖给黑蝎族的是你,今天又冒险送药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凌倾雪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她的眼神很亮,带着点认真,还有点无奈:“以前的事,我知道错了。”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继续帮他涂药,“我不想再做那种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人,也不想看着你们这些兽化人被黑蝎族欺负。”
沈默看着她,没再追问。他能感觉到,她的眼神很真诚,没有原主那种贪婪和狠戾。药膏已经涂完了,伤口处的温热感还在,痒意越来越明显,他甚至能感觉到新肉在慢慢生长。
“好了,别碰伤口,明天我再来看你。”凌倾雪把空药瓶收起来,又叮嘱道,“晚上别乱动,铁链磨到伤口就不好了。”
沈默点点头,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阴影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伤——淡粉色的药膏均匀地涂在伤口上,泛着淡淡的银光,之前的脓水已经不见了,红肿也消了不少,连疼痛感都减轻了大半。
他捏了捏手里剩下的一点药膏,放在鼻尖闻了闻,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或许,这个女人,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远处的篝火又噼里啪啦地响了一声,火星溅起来,落在黑暗里,像一颗微小的希望。沈默靠在铁笼里,闭上眼睛,第一次在这个冰冷的营地里,感觉到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