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了雪谷的寒意,也稍稍驱散了众人心头的阴霾。
林微在短暂的苏醒并留下那石破天惊的“气运战阵”构想后,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昏睡,但这一次,他的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些许,脸色也不再是骇人的金纸色,这让守候在旁的云疏影和林安稍稍安心。
而赵干、拓跋雄、柳如烟和南宫玉四人,则完全沉浸在了这种全新的、奇妙的体验中。
他们按照林微指示的“四方基础阵”方位站立,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凝聚信念,感受那无形中的“连接”。
起初,这种感觉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难以把握。
尤其是拓跋雄,性子急躁,往往静立不到一刻,便觉得浑身不自在,那刚建立起的微弱连接也随之消散。
“他娘的,这玩意儿比跟蛮子对砍还累人!”
拓跋雄有些烦躁地甩了甩胳膊。
赵干沉声道:“拓跋兄,稍安勿躁。国师此法,重在心神合一,意念纯粹。你越是急躁,便越是难以融入。”
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常年需要冷静判断,心性相对沉稳,感受也最为清晰。
他能感觉到,当四人信念同步,心神宁静时,那种无形的连接便会增强,周身仿佛被一股温和的力量包裹,连体内尚未痊愈的暗伤都似乎有了一丝好转的迹象。
柳如烟清冷开口:“拓跋大哥,不妨将你的战意想象成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但引而不发,只是让那股力量在体内凝聚、流转。”
她以剑意做比,倒是让拓跋雄似乎摸到了一点门道。
南宫玉则在一旁默默观察,时而提出一些细微的调整建议,比如站位的角度,呼吸的节奏。
他发现,当四人的呼吸近乎同步时,那“连接感”也会明显增强。
经过大半日的反复尝试与磨合,四人终于能够较为稳定地维持住那微弱的“气机相连”。
虽然远未达到林微所说的“众志成城”的地步,但这种超越常理的真实体验,已经彻底征服了他们。
他们坚信,国师指出的,是一条前所未有的康庄大道!
“我们不能一直困守在此。”
赵干看着天色,做出了决定,
“国师需要更好的环境和药物治疗。
我们必须尽快与徐将军的主力汇合!
而且,这‘气运战阵’的构想,也需要在真正的军队中进行试验和推广!”
众人皆以为然。
当下,由赵干和拓跋雄轮流背负昏迷的林微,柳如烟和南宫玉前后警戒,云疏影和林安跟随,一行人辨认好方向,再次启程,朝着落鹰涧徐锐大军驻扎的方向行进。
一路小心翼翼,避开蛮族游骑,终于在第二日傍晚,有惊无险地抵达了落鹰涧外的朝廷大军哨卡。
当哨兵看到锦衣卫指挥使赵干背着一个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书生(林微未着官服)出现时,吓了一跳,连忙飞报中军大帐。
很快,得到消息的镇东将军徐锐亲自带着亲兵迎了出来。
当他看到赵干等人虽然狼狈,却都安然无恙(除了昏迷的林微),尤其是看到林微那副凄惨的模样时,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
“国师!国师这是……”
徐锐抢上前几步,看着赵干背上昏迷不醒的林微,虎躯一震。
“回国师力抗邪修,身受重创……”
赵干简略地将遭遇面具修士、林微为掩护他们而重伤的经过说了一遍,但隐去了之后关于气运战阵的具体细节,只说是林昏迷前有所交代。
徐锐闻言,又是感激又是愧疚,连忙下令:
“快!请随军医官!不,把所有最好的医官都给我叫来!将国师安置到本将的大帐旁边,用最好的伤药!务必救回国师!”
众人随着徐锐进入戒备森严的大营。
中军大营的气氛同样凝重,士兵们脸上大多带着新败后的沮丧和对未来的迷茫,与赵干等人心中那团因为“气运战阵”而点燃的微小火焰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微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温暖舒适的营帐内,数名随军医官立刻围了上来会诊。
而赵干则被徐锐拉到了中军大帐。
“赵指挥使,国师伤势究竟如何?朔风城……还有李啸将军……”
徐锐屏退左右,急切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干叹了口气,将朔风城破、李啸被俘的消息确认,同时也将他们在蛮族大营外围探查到的情况,包括蛮族内部因分赃不均而产生的混乱、邪法祭坛被毁后影响力减弱、以及俘虏营中可能存在反抗力量(隐去了阿如罕的具体能力)等信息一一告知。
徐锐听着,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一拳砸在案几上:
“李啸……唉!是本将无能,救援来迟!”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赵指挥使,你们能带回这些消息,已是大功一件!
尤其是确认了邪法根源受损,此乃重大利好!
只是……如今国师重伤,应对那诡异邪法,我等又当如何是好?”
赵干知道时机已到,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徐锐:
“徐将军,国师昏迷之前,曾留下破敌之策!”
“哦?”
徐锐精神一振,“国师有何良策?快快请讲!”
“国师言道,蛮族邪法,借的是阴煞混乱之气,惑人心神,控人气血。
然我煌煌天朝,自有正气克之!
其法便是——以我大军凛然之气,合北疆山河之势,凝王朝国运之威,结‘气运战阵’,以正克邪,以阳破阴!”
赵干将林微关于“气运战阵”的核心思想,用尽可能通俗易懂的语言阐述出来,并提到了他们四人之前那奇妙的体验作为佐证。
徐锐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期盼,逐渐变成了错愕、怀疑,甚至有一丝……被戏弄的恼怒?
“气运?战阵?”
徐锐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带着武人特有的直率与质疑,
“赵指挥使,你莫不是与本国师开玩笑?
这气运之说,虚无缥缈,如何能用于战阵厮杀?
难道两军对垒,靠的是烧香拜佛,祈求气运加持不成?”
也难怪徐锐不信。
他戎马半生,信奉的是实打实的兵力、装备、训练和指挥。
气运?那是什么东西?
能当饭吃还是能挡刀剑?
赵干早就料到徐锐会是这般反应,他也不争辩,只是平静而坚定地说道:
“徐将军,末将起初亦是心存疑虑。
但国师手段,非常人所能度之。
在金陵,国师便曾引动万民气运,击退魔主,此乃我等亲眼所见!
此番,末将与拓跋雄、柳如烟、南宫玉四人,依国师之法略作尝试,确能感受到一股无形之力将我等连接,于伤势恢复、精神凝聚皆有裨益!此绝非虚妄!”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
“将军!如今北疆局势危殆,蛮族邪法诡异,若拘泥于常法,只怕我大军即便倾力一战,亦难逃惨胜之局!
国师之法,虽闻所未闻,却可能是唯一破局之希望!
末将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恳请将军拨付一批精锐之士,允我等先行试验此法!若不成,甘受军法处置!”
看着赵干那斩钉截铁、甚至不惜立下军令状的模样,徐锐沉默了。
他深知赵干的为人,绝非信口开河之辈。
而且,林微在金陵的事迹,他也有所耳闻。
难道……这看似荒诞不经的“气运战阵”,真的有其玄妙之处?
沉吟良久,徐锐猛地一拍大腿:
“好!本国师就信你,也信国师一回!
我便拨给你一百名军中锐士,由你全权操练!
倒要看看,这‘气运战阵’,究竟有何神通!”
“末将遵命!必不负将军所托!”
赵干抱拳领命,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试验,终于可以开始了。
而这被选中的一百名锐士,尚不知道,他们即将参与的,是一场怎样颠覆认知的操练,他们的命运,乃至整个北疆的战局,都将因此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