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那一声“诸君助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激战的喧嚣中并不算响亮,却奇异地穿透了兵刃交击与蛮族咆哮,清晰地传入赵干、拓跋雄、柳如烟等每一个正在奋战之人的耳中,更仿佛直接响彻在他们的心头。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并非力量的直接灌注,而是一种信念的共鸣,一种被需要、被连接的奇异感觉。他们看不到那汇聚而来的金色光点,却能隐约感觉到,自己胸中那股不屈的战意、守护家园的决心,似乎与祭坛顶端那道摇摇欲坠却依旧挺拔的身影产生了某种联系。
拓跋雄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怒吼一声,巨刀挥舞得更加狂猛霸道,仿佛凭空生出了几分力气,将面前一名蛮族守卫连人带武器劈得倒飞出去。“林兄!老拓我信你!”
赵干手中铁尺翻飞,格开一把劈来的弯刀,眼神坚定,沉声对麾下锦衣卫喝道:“结阵,护住国师周遭!”他虽不明其理,但本能地选择相信林微。
柳如烟剑光如练,身形飘忽,在守卫中穿梭,每一次出剑都更加精准、果断。她没有说话,但那双清冷的眸子望向林微方向时,多了几分决然。
南宫玉压下脑海中残余的眩晕感,指间扣着的飞镖再次蓄势待发,目光锁定了祭坛上剩余的两个黑袍人。
就连那些正在拼杀的锦衣卫,也仿佛被这股无形的信念所感染,疲惫的身躯里又涌出了一股力量,配合更加默契,刀光更加凌厉。
无数细微的、源自不同个体的信念与气运,跨越空间,无视了污秽能量的阻隔,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林微掌心的天衍罗盘。
罗盘中心的天池,那柔和而坚定的光芒越来越盛,不再是之前对抗魔主时的煌煌浩大,也不再是晶石爆发的清冷月华,而是凝聚成一种更加内敛、更加坚韧,带着铁血杀伐与守护意志的金红色光辉!
林微紧闭双目,全身心引导着这股汇聚而来的力量。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虽然远不及之前引动的王朝气运磅礴,却更加纯粹,更加“心甘情愿”,与他的神识、与天衍罗盘的契合度更高!操纵起来,反而少了几分之前的滞涩与反噬。
他不再试图去进行大范围的净化或封印,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信念,凝聚于一点——罗盘的指针之上!
那古朴的青铜指针,此刻仿佛活了过来,被金红色的光辉彻底包裹,发出轻微的、却仿佛能定鼎乾坤的嗡鸣,笔直地指向祭坛中央那团摇曳不定、却依旧散发着最后顽抗的黑红火焰!
“天衍定基,人道诛邪!破!”
林微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他托着罗盘的右手,对着那团核心火焰,虚虚一按!
“咻——!”
一道凝练至极、仅有手指粗细的金红色光柱,如同破晓时刺破黑暗的第一缕阳光,又如同沙场名将发出的致命一箭,自罗盘指针尖端激射而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跨越祭坛顶端,精准无比地命中那团黑红火焰的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四溢的冲击。
那团纠缠了无数血气、怨念与邪异能量的火焰,在被金红色光柱击中的刹那,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块,发出了极其短暂而尖锐的、仿佛源自灵魂层面的哀鸣,随即从内而外,迅速变得透明、虚无,最终“噗”的一声,彻底湮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核心火焰一灭,祭坛上空那缓慢旋转的黑红色旋涡如同失去了支撑,发出一连串细密的碎裂声,猛地向内坍塌、消散。整个祭坛的震动戛然而止,那些粗糙的黑色巨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失去光泽,表面裂开的纹路迅速扩大,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剩余的两面黑幡,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不——!!!”
仅存的两名黑袍人发出了绝望到极致的嘶吼,他们周身的无形护罩彻底破碎,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软倒在地,黑袍下渗出污浊的黑血,气息迅速萎靡下去,显然邪法被破,遭到了极其严重的反噬。
祭坛,被彻底摧毁了!
下方那些残余的蛮族守卫,随着祭坛的毁灭,眼中的最后一丝呆滞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茫然与虚弱,纷纷瘫倒在地,失去了战斗力。
“成……成功了!”一名锦衣卫看着眼前景象,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拓跋雄拄着巨刀,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露出了畅快淋漓的笑容:“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柳如烟收剑而立,微微喘息,清丽的脸庞上也浮现出一抹如释重负的浅笑。
赵干快步走到林微身边,关切地问道:“国师,您没事吧?”
林微摇了摇头,身体晃了一下,被赵干及时扶住。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明亮了许多。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刚刚汇聚起来的所有力量,也再次触及了他的伤势,但成功摧毁祭坛带来的反馈,以及那种与众人信念相连的感觉,让他精神上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
“我没事……快,清理战场,我们必须立刻撤离!”林微稳住身形,急促地说道。祭坛被毁,蛮族大军很快就会察觉,此地不可久留。
众人也明白这个道理,立刻行动起来,检查还有无活口,并给那些瘫倒的蛮族守卫补刀,确保不留后患。
然而,就在林微被赵干搀扶着,准备走下祭坛废墟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名最早被他怀中晶石清辉重创、倒在祭坛边缘的黑袍人。那人的黑袍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扯开了一角,露出了一只干枯如同鸡爪、却异常苍白的手。而在那只手的腕部,林微清晰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用某种暗红色颜料刺青的图案——一个被扭曲符文环绕的、空洞的眼睛!
这个图案,与他前世在修真界某个臭名昭着的邪修宗门——“噬魂教”的低阶弟子身上见过的标识,几乎一模一样!
噬魂教?!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此界?而且还与黑巫教勾结?或者说……黑巫教本身就是噬魂教在此界的触角或分支?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微的脊背窜起,比这北地的风雪更加刺骨!
他原本以为,黑巫教只是此界土生土长、偶然得到了某些邪恶传承的教派。但现在看来,其背后站着的,很可能是一个来自修真界、精通灵魂与污秽之力的庞然大物!那个险些降临的“教主”,恐怕在噬魂教中地位不低!
这意味着,他面对的敌人,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和棘手!
“修士之影……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林微心中巨震,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国师,怎么了?”赵干察觉到他的异常,低声问道。
林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消息太过惊人,暂时不能轻易透露,以免引起恐慌。
“没什么,只是有些脱力。”他掩饰道,目光再次扫过那只手腕上的刺青,将其深深印入脑海,“我们快走!”
一行人不敢耽搁,迅速清理完痕迹,搀扶着虚弱的林微,如同来时一样,借着夜色的掩护,向着来时的山丘方向疾退。
身后,是彻底沦为废墟的邪异祭坛,以及因为失去邪法加持而攻势受挫、陷入短暂混乱的蛮族大军。而林微的心中,却因为那个意外的发现,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蛮族之悍,源于邪法;邪法之源,竟指向了跨界而来的修真邪宗!这场北疆烽火,背后的水,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