隘口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尘土缓缓飘落，卡住的巨石沉默伫立，不远处那个受伤的埋伏者正挣扎着想遁入山林，却被几道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带着警告意味的能量刺锁定，僵在原地不敢妄动——那是其他势力在阻止他逃离，以免线索中断。
但这一切，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苏婉儿的全部心神，都聚焦在眼前这个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灰尘的男人身上。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一寸寸地刮过林枫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那句“你……到底是谁？”问出口后，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某种逼近真相的压迫感。
林枫脸上那“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茫然，在苏婉儿的凝视下，如同被阳光直射的冰雪，微微凝滞，然后……慢慢融化，转而浮现出一种带着点委屈和无措的神情。
“老婆……你、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他眨了眨眼，眼神里带着不解和一丝被质问的受伤，“我是林枫啊……你老公啊……刚才吓死我了，那块石头……”
他试图将话题引回滚石事件，语气依旧带着惊魂未定的后怕，表演得天衣无缝。
若是之前，苏婉儿或许会被他这副样子糊弄过去。但此刻，串联起的所有“巧合”，让她心中的疑窦达到了顶点。她没有移开目光，声音反而更加清晰和冷静，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锐利：
“那块石头为什么突然拐弯？我那一剑，为什么会刚好点中那个人的阵法核心？林枫，一次是运气，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呢？从拍卖会开始，到武馆门口，再到刚才在林子里，还有现在！”
她往前逼近一步，目光灼灼：“每一次我遇到危险，或者有意外发生，你总会在场，总会以各种看似意外的方式，‘恰好’影响到结局！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带着压抑已久的情绪和寻求真相的决绝。
这是差点暴露的瞬间。
林枫能清晰地感觉到，苏婉儿的理智和怀疑已经累积到了一个临界点。她不再是模糊的猜测，而是有了清晰的逻辑链条和事实依据。再像之前那样纯粹用“运气好”或者“我害怕”来搪塞，已经行不通了。
他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怀疑、担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的复杂情绪，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被落霞山这接二连三的意外加速到了这个地步。
他不能承认。
至少，现在不能完全承认。
但他的否认，需要更高级的技巧，需要……融入一部分“真实”。
林枫脸上的委屈和无措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带着点苦涩和自嘲的平静。他避开了苏婉儿那过于锐利的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低沉了下来：
“老婆……我知道我很没用。修炼不行，家务也做不好，遇到事情只会害怕，只会躲在你身后，有时候还会笨手笨脚地帮倒忙……”
他顿了顿，肩膀微微垮下，仿佛承载着无形的压力。
“你可能觉得奇怪，为什么总有这些‘巧合’……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苏婉儿从未见过的、近乎坦然的迷茫，“有时候，我也觉得邪门。就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故意捉弄我，或者……在通过我，影响你身边的事情一样。”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真的是他承认了“巧合”异常多的客观事实，假的是他将原因归结于某种不可知的、“捉弄他”的存在。这既回应了苏婉儿的质疑，又没有暴露自身，反而将水引向了更玄乎的方向——比如，苏婉儿自身可能牵扯的某种“命运”或者“诅咒”？
苏婉儿愣住了。她预想了林枫的各种反应——继续装傻、慌乱否认、甚至可能恼羞成怒——却唯独没想过，他会以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方式，承认“异常”的存在，并将原因推向不可知。
这种反应，太过……真实，真实得让她刚刚筑起的怀疑高墙，产生了一丝裂缝。
难道……真的有什么冥冥中的力量？因为自己招惹了青木门，或者因为其他原因，导致林枫被卷入了某种诡异的“气运”或者说“厄运”漩涡中，才造成了这些层出不穷的“巧合”？
这个想法很荒谬，但比起“自己同床共枕的废柴丈夫其实是隐藏的绝世高手”这个选项，似乎……反而更容易让她接受一点点？
看着林枫那低垂着头、浑身散发着“我也很困扰很无奈”气息的样子，苏婉儿咄咄逼人的气势，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
现场的气氛，依旧微妙而紧绷。
那个差点暴露的瞬间，似乎被林枫以一种迂回的方式，险之又险地暂时化解了。
但怀疑的种子已经深种，再也无法轻易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