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传来一阵嚣张的哈哈大笑。
“父亲……”
萧石逸屈辱地开口,他想和父亲交换一下此时的心情……
萧青山却抬起胳膊,制止了他的话。
“走,我们去找萧家族长!”
他阴沉着脸道。
以前是他想错了。
他总以为自己是个已死之人,身份见不得光,所以只能以乞丐的身份苟延残。可现在,他觉得就算是死,他也要回到那座大宅子里,以侯爷的身份风风光光的死。
只可惜,他已经听说侯府那个疯了的老夫人,三年前就去世了。那么现在这世上唯一能认出并承认他身份的人,就只有萧氏一族的老族长了。
他决定了,他要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所以,上官苹,这一次,就别怪我拉你下水了!
萧青山倒是下定了决心。可惜,等他们一身狼狈,好不容易走到族长家大门口的时候,遇到的情况却和侯府差不多。
甚至族长家的看门狗比侯府还凶。
他们连大门边儿都没靠近,就被里面窜出来的几条大黄狗追着,咬出了二里地。直到他们跑到街上,见人多了,几条大狗才悻悻返回。
三人本来就受了伤,现在又被狗追着咬,又累又痛,全都趴在地上大口喘气。过了许久,萧石逸才艰难地撑起身子:
“父、父亲,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突然就这么被没头没尾地掐灭,萧石逸有些不甘心。
“怎么办?”
萧青山喃喃道,突然一把掐入萧石逸的脖子:
“逸儿,你怕不怕死?”
“死?”
萧石逸心里一惊。
自从被毁了脸,萧石逸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坍塌了,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但事到临头,亲爹这么一问,他突然发现他其实并不想死。
“是的,”
萧青山的一双狼眼凶狠地瞪着他:
“如果你能豁出这条命,去京兆尹击鼓鸣冤,或者我们还有一丝机会……”
因为他们现在没有身份。
以平民,不、以乞丐之身去告当朝公主,那是必须先滚钉板,再挨上五十杀威棒的。
如果扛下来不死,衙门才有可能接你的状子。
他们中李吟霜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能去击鼓鸣冤的人只有他和萧石逸。
“要是为父挨不过,”
萧青山红着眼睛:
“你这辈子就只能是个要饭的丑八怪。但如果你能扛下来,为父哪怕只恢复一天侯爷的身份,你就是名正言顺的侯府世子!”
“刚才我们看到那偌大的府邸和下人,将来都是你的!”
“到时你可以找最好的大夫,再为你接一张好脸!”
李吟霜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推了萧石逸一把:
“逸儿,你快去。你爹说的对,咱们一家人能不能翻身,就在此一举了!”
“我……”
萧石逸张了张嘴。
他倒是想答应来着。可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别说此时身上还有伤,就算没有伤,到了衙门滚钉板、再熬50杀威棒。
不用想,萧石逸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呵,他忍不住苦笑一声。
爹娘这是让他去当世子吗,还不如直接让他去死,或许还更快些。
也是,这么多年了,他早该看得明白——爹娘什么时候把他的死活放在心上了?
需要的时候,就把他当个工具拿来用用。用不顺手的时候非打即骂。可笑他还曾经以为,自己有着最好的爹娘。
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
正心神浮动之际,突听一阵铜锣开道的声音自远而近。
“公主出行,闲人回避”
“dUANG、dUANG!”
“公主出行,闲人回避……”
周围人并没有多么惊慌,一看就是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的。他们一边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东西,让出路来,一边低声议论着:
“朝华公主对收养的几个孩子真上心啊。今日是她寿辰,居然还不忘回府探望……”
“不是探望,”
另一个老者捋着胡子纠正他:
“应该是送孩子们回府,你没看见轿撵旁那五个骑马的少爷吗?”
“看到了看到了!啧啧啧少爷们养的可真好啊,个个精神着哩!”
“是啊,听说这五个孩子都极孝顺,尤其是那位世子,听说公主已经向皇帝奏请承爵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跟你们说啊,这位世子可是个大善人……”
“是啊是啊,”
旁边有人接话:
“两年前闹的那场雪灾,我亲眼看到世子带着几兄弟给大家伙儿施粥,还给大家伙儿带了棉衣棉被,一看就是个善心的。”
“岂止,”
另一人道:
“我听说这位世子文能提笔作诗,武能立马横枪,圣上都亲口夸奖过,是我大燕难得的英才……”
这些话传入萧石逸的耳中,他的心情复杂,一时不知是何心情。
正议论间,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已经近了。
只见橙黄色的公主鸾轿上四面挂着轻纱,轿顶坠着硕大的明珠与各色宝石。透过轻纱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身着华服的美 人、正慵懒地倚坐其上。
手里端着一个形状奇怪的琉璃杯子,里面晃动着鲜红的液体。
白逐此刻的确有些微醺。
今日是原主的生辰,也是她在城郊美容工坊落成的大好日子,席间便多饮了几杯。
这几年,托宫里各位娘娘们的福,白逐的护肤美容事业开呢得如火如荼,她已经在京中连续开了几家美容护肤、化妆养颜一条龙私人会馆。
生意称得上火爆。
有时宫里的娘娘们也会偷偷溜出宫来,去她的会馆私人包 间做做美容SpA,反正就算真被抓包了,冲着白逐的面子,帝后都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以前她的作坊是设在侯府里的。
当时的萧时恩、萧时逸等 几个孩子都还小,都住在一个院子,府里地方还算宽敞。可渐渐孩子们都大了。
再住一个院子便不合适。
所以白逐早就开始物色选址,今日终于把自己的工坊从侯府迁了出来。
也就是说。
今天也是五兄弟各自院子落成的日子。所以白逐才要送他们府,顺便做个见证。
做为一个从现代穿过来的半路娘亲,尽不尽心的白逐不敢说。
但这种关键时候的仪式感一定要拉满。
可惜她不自知。
此刻她这一副微醺沉醉的样子,简直写尽了一个女人的万种风情,不知让多少人看直了眼睛,不分男女那种。
尤其是萧青山。
此刻他趴在地上,狼狈地就像一只丑陋的癞蛤蟆。他的视线迷惑地看着轿中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影,心中恍恍惚惚升起一个念头。
“这么高贵到不可企及的女人,当真是我萧青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