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既下,渊骑这部杀戮机器立刻高效而无声地运转起来。
侯三如同真正的灵猴,带着三名最擅潜行刺杀的部下,借着阴影和风声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滑下老鸦岭,融入坳地的黑暗中。他们的目标是那些明暗哨,必须在主力发动前,拔掉这些眼睛和耳朵。
王虎则摩拳擦掌,将主力分为三股,如同张开的口袋,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坳地的三个主要出口位置,只等信号,便要扎紧口袋,瓮中捉鳖。
沈渊自己,带着一队最为精锐的、也是最早跟随他的老兄弟,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目光死死锁定着下方那间透出微光的木屋。他手中紧握的绣春刀,冰冷的刀柄传递来一丝丝镇定,但胸腔里那颗心,却因那屋中囚禁的人而灼热、焦躁。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山风似乎也识趣地屏住了呼吸,坳地死寂得可怕。
突然,东边那棵大松树的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被踩断的“咔”声,随即归于平静。
几乎是同时,沈渊动了!
他如同一道撕裂夜色的黑色闪电,率先从藏身处扑出,直射那间主木屋!身后十余名精锐渊骑如影随形,刀锋出鞘的细微摩擦声连成一片,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敌袭——!”
木屋门口的一名哨兵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刚扯着嗓子喊出半声,一支从侧面黑暗中射来的弩箭便精准地洞穿了他的咽喉,将后续的警报扼杀在喉咙里。另一名哨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沈渊欺近身前,绣春刀化作一道冰冷的弧光,掠过他的脖颈!
“砰!”
沈渊根本不去看那喷血倒下的尸体,一脚狠狠踹在木屋那看似结实的木门上!蕴含着《万劫归一录》真气的巨力爆发,门闩断裂,整扇木门轰然向内倒塌,激起满地烟尘。
屋内情景映入眼帘。
空间不大,陈设简陋。苏芷清被反绑着双手,嘴上勒着布条,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她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原本清亮的眼眸中带着惊惧和疲惫,但在看到破门而入的沈渊那一刻,那惊惧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的泪水。
而在她身前,站着两个明显是“影狐”核心成员的汉子。一人身材高瘦,眼神阴鸷,手持一对淬毒的分水刺;另一人则矮壮如牛,满脸横肉,提着一柄鬼头大刀。两人显然没料到袭击来得如此迅猛和暴烈,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惊愕,但随即便被凶狠所取代。
“锦衣卫的狗鼻子倒是灵!”那高瘦汉子厉喝一声,手腕一抖,分水刺如同毒蛇出洞,直刺沈渊面门,速度快得惊人!同时,那矮壮汉子咆哮着,鬼头大刀带着恶风,拦腰横斩,封死了沈渊左右闪避的空间。这两人配合默契,一上来就是搏命的杀招,意图将沈渊这个首脑瞬间格杀!
“大人小心!”紧跟着冲进来的渊骑士卒惊呼。
沈渊眼神冰冷,面对左右夹击,不退反进!体内《万劫归一录》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流转,一股蛮横的吞噬之意隐隐透出。他根本不理会那拦腰斩来的大刀,绣春刀化作一道凝练的白光,以攻对攻,直劈高瘦汉子的分水刺!
“锵!”
刺耳的金属交击声爆响!高瘦汉子只觉得一股诡异无比的吸力从对方刀上传来,自己灌注在分水刺上的真气竟如同泥牛入海,被瞬间吞噬消磨了大半,震得他手臂发麻,心中骇然!他这淬毒分水刺,专破内家真气,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况!
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中门大开的瞬间,沈渊的左手如同鬼魅般探出,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扣住了他持刺的手腕!万劫真气轰然爆发!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高瘦汉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分水刺脱手掉落。他感觉自己的手腕不仅仅是骨折,更像是被某种凶兽一口咬断,连带着经脉中的真气都瞬间溃散!
而几乎在沈渊出手的同时,那矮壮汉子的鬼头大刀已经堪堪触及沈渊的腰肋!眼看就要将他拦腰斩断!
“滚开!”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沈渊身后响起!
是王虎!他按照计划封锁出口,但听到主屋方向的动静,担心沈渊有失,留下副手指挥,自己如同疯虎般冲了回来!正好赶上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根本来不及用刀,合身一撞,那如同蛮牛般的雄壮身躯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撞在矮壮汉子的侧肋上!
“咚!”一声闷响,如同擂响了巨鼓。
那矮壮汉子猝不及防,被这狂暴一撞直接砸飞出去,狠狠撞在木屋的墙壁上,木质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手中的鬼头大刀也脱手飞出,“哐当”掉在地上。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肋骨不知断了几根,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被随后冲进来的渊骑士卒乱刀砍翻在地。
而被沈渊捏碎手腕的高瘦汉子,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沈渊的绣春刀已经如影随形,冰冷的刀锋轻松划开了他的喉咙。他捂着喷血的脖颈,眼中带着无尽的惊恐和茫然,软软倒地。
电光火石之间,屋内的两名核心敌人已被清除!
“芷清!”沈渊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个箭步冲到角落,挥刀割断绑缚苏芷清的绳索,小心翼翼地扯下她嘴里的布条。
“沈……沈大哥……”苏芷清声音嘶哑微弱,带着哭腔,整个人扑进沈渊怀里,紧紧抱住他,娇躯因为后怕和激动而剧烈颤抖着,泪水瞬间浸湿了沈渊胸前的衣襟。
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温度和恐惧,沈渊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他用力回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
王虎提着还在滴血的砍山刀,看着相拥的两人,咧开大嘴想笑,又觉得不合适,只好挠了挠头,瓮声瓮气道:“苏姑娘,你别怕,有俺老王在,天王老子也伤不了你!”他这话说得豪气干云,配合着他满身的血煞之气和刚才那狂暴一撞,倒是颇有说服力。
这时,外面的战斗也接近尾声。侯三等人解决了所有哨探,王虎布置的人马扎紧了口袋,坳地里残余的七八个“影狐”成员在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渊骑围剿下,很快便被斩杀殆尽,一个不漏。
侯三浑身血腥气地走进来,看了一眼相拥的沈渊和苏芷清,识趣地没有打扰,对王虎低声道:“王头,都解决了。搜了一下,找到些往来信件和令牌,确认是‘影狐’在北邙山的一个中转据点。”
王虎点点头,大手一挥:“收拾干净!把值钱的东西和信件都带上,尸体处理掉!动作快点,天快亮了!”
“是!”
渊骑们立刻开始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
沈渊轻轻松开苏芷清,扶着她站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她除了有些虚弱和受了惊吓,并无明显外伤,这才彻底放心。“能走吗?”他柔声问。
苏芷清点了点头,虽然腿还有些发软,但紧紧抓着沈渊的手臂:“嗯。”
“好,我们回家。”沈渊握紧她的手。
……
黎明时分,渊骑队伍护送着苏芷清,离开了北邙山。归途不再需要隐匿行踪,速度更快,但也更加引人注目。沿途州县早已听闻锦衣卫同知沈渊大人为救红颜,千里奔袭,踏破北邙“影狐”据点的消息,无不震动。所过之处,地方官员纷纷前来拜见,送上补给,言语间极尽奉承,看向被沈渊严密保护在队伍中央马车里的苏芷清时,眼神更是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王虎骑着马,护卫在马车旁,看着那些官员小心翼翼的模样,得意地对车辕上驾车的侯三道:“瞧见没?这就是咱们大人的威风!以后看谁还敢打苏姑娘的主意!”
侯三懒洋洋地甩着马鞭,笑道:“那是。不过王头,我听说京城里那些御史言官,好像已经准备好弹劾大人‘擅启边衅’、‘因私废公’的折子了。”
王虎把眼一瞪,不屑道:“弹劾?弹个鸟!大人这是为国除奸!救了人,还端了蛮子的窝点,缴获了情报,这是大功一件!再说了,有青龙大人在上面顶着,怕他们作甚!”
他嗓门洪亮,毫不避讳,引得马车旁的沈渊都回头看了他一眼。沈渊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冷意。弹劾?他早已料到。朝堂之上的风波,从来不会因为你在外面立了功就平息,反而可能因为功高盖主而更加汹涌。不过,他现在没心思理会这些,只要芷清平安,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数日后,京城巍峨的城墙已然在望。
看着熟悉的景象,苏芷清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下,脸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王虎更是兴奋,指着城门道:“总算回来了!老子可得好好睡他个三天三夜,再去找东街口那家卤煮店,吃他十碗肥肠!这些天嘴里都快淡出个鸟了!”
侯三打趣道:“王头,您这胃口,十碗肥肠?别把人家店给吃垮了。”
“放屁!老子是去照顾他生意!”王虎理直气壮。
队伍缓缓通过城门,守城官兵看到沈渊的旗号(虽然只是小旗,但谁不知道这位沈同知?),立刻肃然行礼,不敢有丝毫怠慢。
就在队伍进入城内主干道,准备返回沈渊府邸时,前方街角忽然转出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者,赫然是一名面白无须、身着绯袍的内官太监,他身后跟着几名小太监和一队宫廷侍卫。那太监手持一卷明黄绢帛,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尖细的嗓音在清晨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圣旨到——锦衣卫指挥同知沈渊,接旨——!”
突如其来的圣旨,让刚刚放松下来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
王虎脸上的笑容僵住,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刀柄,眼神警惕地盯着那太监。侯三也收敛了嬉笑之色,看向沈渊。
沈渊眉头微蹙,翻身下马,整理了一下衣袍,上前几步,躬身行礼:“臣,沈渊,接旨。”
苏芷清在马车中,也不由得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那太监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指挥同知沈渊,忠勇可嘉,智略非凡。前于北邙山破获蛮族‘影狐’据点,擒斩奸佞,缴获机密,扬我国威,更兼千里救……呃,救……嗯,总之,功在社稷,朕心甚慰!特赐御酒十坛,锦缎百匹,黄金千两,以示嘉奖!望卿戒骄戒躁,再立新功!钦此——!”
圣旨的内容,竟然是封赏?!
王虎愣住了,侯三也愣住了,连沈渊眼中都闪过一丝意外。他本以为即便不追究擅动刀兵之责,也该是功过相抵,沉默处理,没想到竟是如此高调的赏赐?
“沈大人,接旨吧。”那太监将圣旨合拢,笑眯眯地递了过来。
沈渊压下心中疑虑,双手接过圣旨:“臣,谢主隆恩!”
太监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脸上笑容更盛:“沈大人,陛下还有句口谕,‘年轻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可以理解,但下不为例。朝堂之上,朕自有计较。’……呵呵,沈大人,圣眷正隆,可喜可贺啊!”他说完,便带着人转身离去,留下一堆御赐的赏赐。
沈渊握着那卷明黄的圣旨,看着太监远去的背影,目光深沉。皇帝这番话,恩威并施,既安抚了他,也点了他的莽撞,更暗示了朝堂上即将因他而起的风波,需要皇帝亲自“计较”。
王虎可没想那么多,凑过来看着那些御酒锦缎,咧开大嘴笑道:“哈哈!大人,是赏赐!皇上英明!这下看那帮碎嘴子御史还放什么屁!”
侯三却若有所思,低声道:“大人,这赏赐……未免太及时,也太丰厚了些。”
沈渊将圣旨收起,淡淡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走吧,先回府。”
无论如何,人,总算平安救回来了。至于京城这潭深水,因为他的归来,又将掀起怎样的波澜,那是接下来需要面对的事情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车帘微动,苏芷清正透过缝隙担忧地望着他。沈渊对她微微颔首,示意无事。
队伍再次启动,向着沈府方向行去。朝阳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在青石板路上,也洒在这支满载着赏赐、荣耀与未知风雨的队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