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持续了好一段时间的暑热总算被生生给按压住了嚣张的气焰,不过话说回来,哪一年的秋老虎不是趁着最后的关口还努力地蹦跶几天呢?一早一晚虽然凉爽多了,可午后的日头依然毒辣的很。
乐此不疲的知了们趴在不知棵梧桐树木的枝桠上疯狂地做着一生中最后的表演,旋即这些令人讨厌又欢喜的精灵就会迎来谢幕,把一片安宁重新还回这个世界。
昨天不明所以地去了趟厂长办公室,慕宏升着实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听自己再次阐述有关技改的实施方案?好像再没有必要了嘛,自己顶多也就技术维护部一个领头的,之前搞的那套方案实话实说,并不是自己独家贡献,那实属大家伙儿的共识。一个慕宏升何德何能哦,硬要说什么的话那就是不忍心看着厂子走向萧条走向落寞,这才有了几次三番的陈情诉达,包括启端的孙伟那份有关车间的技术改进改善建议书也是在征得自己授意才给递上去,承达给厂长办公室的,万厂长自己也是很重视的…
有关德国客人一行的到访,慕宏升是知道的,这么大的事情谅是大马路对面摆摊的大妈都看到了,也不稀奇。在慕宏升的印象中八十年代常有老外来厂里交流走访什么的,只是近四五年来日渐稀疏了,加上厂子里的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这思路和风格一变,确实也让厂子慢慢发生了转变,直到万厂长上任。
至于爱人魏春凤在自己面前嘟嚷的“厂子要黄了”之类的话语,慕宏升是非常不满的,那些谣言蜚语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搅乱人心的蛊惑,作为一名老职工一个中层管理者,一点起码的大局意识都没有,这也是昨晚慕宏升和魏春凤分床睡的缘由。
不扯这些了,真是让人头痛。慕宏升眨巴眨巴了双眼,脑袋还有些嗡嗡响,下半夜睡不着把藏着的香烟掏出来抽了快大半盒,直到后来实在困了才迷迷瞪瞪地睡了一会儿。
关于儿子电话那头给自己说毕业后的工作去向,唉!自己一个大老粗着实给不了他一个好的建议,当然了当年陪着他填报志愿时本想让他选纺织专业的,架不住这小子从小的飞行梦,最终选择了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又选了个什么飞行专业,唉!都是命数吧,自己也不懂那就只能寄希望这小子自个儿走好自己的路吧,他说要去西部,那就去吧。是男人么怎么能不去接受社会的磨练呢?想想当年的自己,啥都没有还不是一步一步给生生走出来了?
只是回头想想这小子脾性有些倔,个性有点生冷,和自己的关系总有那么点远,有啥事情也不说,读大学后寒暑假里除了大一那年回过一次家,后面基本上都是自我放飞状态了。
直到这会从电话里才知道竟然一个人跑去了青海,新疆逛了一圈,说是涨了见识结识了很多人…
慕宏升心头突然有一丝的酸楚的滋味在翻涌,是的,孩子这些年的成长自己不闻不问的,都是他母亲在操持,这一点很是令慕宏升自责。
还是机器的轰鸣声才将慕宏升给拉回了现实的世界,他的人生主场永远在这里,在车间在棉纺织厂。
这不,慕宏升指导着技术部的几个小年轻调试着八号车间的德国织机——轴承垫片正严丝合缝地卡在断裂的传动轴上,像枚植入钢铁骨骼的银钉。
这可是花了好一段时间托人用数控车床给加工出来,精度极高。
说句实话,让这些设备出了问题临时倒腾倒腾也没问题,但频繁的故障也特别折腾人,加上史明辉动不动就把电话给打到厂长办公室里嚷嚷一通,你说能不火么,这也是上次修理设备时孙伟气的去揍车间主任的起因。
唉,好在这次把问题给彻底解决了。可以舒口气了。
对于搞出的岗位竞聘,慕宏升实属没有什么兴趣,谁上谁下还不是端着厂子里的饭碗吗?只是有点疑惑的是史明辉这货怎么又跑去争设备科长岗位?放着车间主任的实权跨行去管设备,看来这家伙志向不小啊!
慕宏升无奈地摇了摇头,事情不是那么好做的。
去了一趟厂长办公室,万厂长却全然没有和自己谈有关技术改造的事情,当然了自己前面所做的只是建议,说的再深入一点就是一名老工人对厂子最真挚的关爱,希望转变向好,毕竟身家性命都在这里,不希望那些疯传的谣言成真。
不过看的出来,万厂长的情绪不是很高昂,没有展现出他一贯的感染力,简短地了解了一下八号车间里的设备运转情况,能有什么好说的,照旧呗!不影响生产有问题了及时排除,还能怎样?
自己就那几号人又不是三头六臂地,其他车间里也要人手去盯着呐!
看的出来厂里和来自德国的客商合作应该不是太融洽,要不以慕宏升的直觉这气氛就不太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