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烽火如同燎原之势,烧得整个大衍朝廷焦头烂额。一道道染血的军报接踵而至,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每个人都几乎喘不过气。云内镇失守的噩耗尚未平息,朔风城告急的文书又已送达,雁门关外胡骑游弋的消息更是让人心惊肉跳。朝堂之上,虽经沈璃上次严词斥责,关于挂帅人选的公开争论暂歇,但那股无形的压力与暗流,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汹涌。
百官心中都清楚,北境战事瞬息万变,拖延一日,边关便多流一日血,百姓便多遭一日屠戮,帝国的根基便多一分动摇。可帅位人选事关重大,不仅关乎战事胜负,更牵扯着朝堂权力格局的微妙平衡,尤其是在摄政王即将还政、权力交接进入最敏感时期的此刻,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无人敢轻易妄言。
就在这万马齐喑、人心焦灼到极致的关口,一场决定帝国命运走向的朝会,在太极殿内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气氛中如期召开。
铅灰色的天空依旧低垂,寒风透过殿门的缝隙灌入,吹动着百官朝服的下摆,发出簌簌的声响,却无人敢有丝毫异动。慕容玦高坐于龙椅之上,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却掩不住眉宇间凝结的、与年龄不符的沉郁。他的目光扫过殿内垂首肃立的文武百官,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与急切,这让他心中那股沉甸甸的压力愈发强烈。
“陛下,摄政王,” 兵部尚书李敢率先出列,躬身呈上一卷厚厚的文书,“臣已联合枢密院,根据现有军报及北境防务档案,完成了敌情与我军态势的详细研判,现将方略呈上,请陛下与摄政王御览。”
内侍接过文书,转呈给慕容玦。慕容玦展开方略,密密麻麻的字迹映入眼帘,详细分析了北胡新汗王阿史那刹的用兵特点、此次南侵的战略意图、三路大军的兵力部署,以及我方在北境的兵力配置、粮草储备、可调动的机动力量。李敢的分析条理清晰,数据详实,指出阿史那刹此次南侵,看似三路并进,实则中路军为主攻,意图突破云内镇后,直取阳曲镇,切断我军粮草转运通道,再合围朔风城与雁门关。
“陛下,摄政王,” 李敢继续奏道,“根据研判,北胡中路军兵力约八万,皆是精锐骑兵,战斗力强悍。我军北境中部机动部队仅有五万,虽能勉强抵挡,但想要重创敌军,仍需增派援军。臣建议,即刻调京畿地区三万兵力驰援北境,与北境机动部队汇合,先守住阳曲镇,再寻找战机,击破北胡中路军,届时东西两路胡骑自然不攻自破。”
慕容玦一边听着李敢的奏报,一边翻阅着方略,心中对局势有了更清晰的认知。李敢的分析确实精准,部署也颇为稳妥,可他心中依旧犹豫 —— 谁来统领这支联军?
就在这时,老将王贲也出列躬身,呈上自己的条陈:“陛下,摄政王,老臣根据多年与北胡交战的经验,结合阿史那刹的性情特点,也制定了一份应对方略,请陛下御览。”
王贲的条陈,更侧重于实战经验与细节。他指出,阿史那刹用兵善奇袭,不喜正面硬拼,此次围攻朔风城,很可能是声东击西,真正的目标仍是阳曲镇。他建议,除了增兵阳曲镇外,还需在朔风城外围设伏,引诱胡骑深入,再前后夹击,挫其锐气。同时,他强调,北境边军将士多与他相识,他对北境地理地形、气候条件更为熟悉,由他挂帅,能更快凝聚军心,调度起来也更为顺畅。
两份方略各有侧重,却都指向了同一个核心 —— 守住阳曲镇,击破北胡中路军。可关于谁来挂帅,双方的支持者再次陷入了无声的较量。
支持李敢的官员,以御史中丞王伦、户部尚书裴琰为首,纷纷用眼神示意,或微微颔首,暗示李敢年富力强,通晓军务统筹,且深受摄政王信任,由他挂帅,能确保朝令畅通,后方无虞,更能快速整合资源,应对战事。
而支持王贲的官员,以英国公张辅、礼部尚书周敦颐为首,则频频看向王贲,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强调王贲经验老辣,在北境威望素着,边军将士对其信服有加,由他挂帅,能最大限度凝聚边军士气,应对阿史那刹的奇袭战术也更有把握。
双方理由皆充分,虽不敢如之前那般公开争执,却通过眼神、神态的交流,将各自的立场表露无遗。这种无声的较量,比公开的争论更让人压抑。御座上的慕容玦眉头越锁越紧,心中的犹豫也愈发强烈。
他看向李敢,李敢正值壮年,眼神锐利,充满了自信与担当,确实是统兵的良才,且是亚父一手提拔的核心重臣,由他挂帅,亚父必然全力支持,后方补给、兵力调度想必不会有任何阻碍。可他也清楚,李敢若胜,“摄政王系” 的势力将更加巩固,即使亚父还政,他也可能被这股强大的势力牵制。
他又看向王贲,王贲须发皆白,却身姿挺拔,眼神中透着老将的刚毅与沉稳,四十余年的军旅生涯,战功赫赫,忠诚可靠,是公认的 “纯臣”。由他挂帅,能避免派系势力借战事扩张,对他这个即将亲政的皇帝来说,似乎更有利。可他也担忧,王贲年事已高,精力是否能应对如此高强度的战事?且王贲与亚父并非紧密一体,若战事中出现分歧,后方支持能否及时到位?
无数个念头在慕容玦脑海中盘旋,让他难以决断。他感到那股熟悉的、渴望依赖与指引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那仿佛能定鼎乾坤的珠帘之后。
珠帘之后,沈璃依旧端坐,玄色朝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深沉。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李敢与王贲的奏报,看着殿内官员们的无声较量,以及御座上年轻皇帝的犹豫与挣扎。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她心中的想法,只有那双深邃的凤眸,偶尔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同鹰隼般洞察着殿内的一切。
就在争论的暗流再次涌动,慕容玦几乎要开口向珠帘后的亚父寻求指引之时 ——
“叮铃 ——”
一阵清脆而肃穆的珠玉碰撞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殿内的沉寂。珠帘缓缓晃动,被一只骨节分明、苍白却有力的手轻轻掀开。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整个太极殿,陷入了一种绝对的、落针可闻的寂静。文武百官们纷纷抬起头,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聚焦于那缓缓掀开的珠帘。
玄色朝服,金凤暗纹,腰间系着玉带,佩着那柄象征着摄政王权威的 “断水” 剑。沈璃从珠帘后缓缓走出,依旧是不变的沉静与威仪,却与往日不同 —— 今日的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锐利如出鞘宝剑般的气场,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与沙场铁血气息的融合,让人不敢直视。
她没有看那些暗中较量的臣工,甚至没有看御座上的慕容玦,而是径直走到丹陛之下,御座之前,停下了脚步。
丹陛之下,是臣子站立的位置;御座之前,是帝国权力的中心。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想要做什么。
然后,在无数道或惊愕、或骇然、或了然、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沈璃微微躬身,随即,单膝缓缓触地!
“咚!”
膝盖与冰冷金砖碰撞的声音,虽然不响,却如同惊雷般在每个人的心头炸响。
她虽未着戎装,身上穿的依旧是朝会的玄色朝服,但那挺直的脊梁,低垂却坚定的头颅,以及那瞬间弥漫开来的、混合着沙场铁血与无上权威的气势,让她这一个象征性的动作,充满了千军万马般的沉重分量!
这是臣子对君王的最高礼仪之一,通常用于武将请战、忠臣死谏之时。可此刻,做出这个动作的,是大衍帝国实际上的主宰,是权倾朝野、摄政五载的沈璃!
“陛下!”
清越而铿锵的声音,如同玉磬撞击,骤然打破了死寂,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金属的颤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北疆危急,胡虏猖獗,山河破碎,百姓倒悬!此诚国家存亡之秋,将士用命之际!”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寒光,穿透空气,直射御座之上那因她此举而彻底怔住的年轻皇帝。那目光中,没有丝毫请示的意味,没有丝毫犹豫的神色,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与不容置疑的担当!
“臣,沈璃,”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气吞山河般的豪迈与自信,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直抵人心,“请旨挂帅,亲征北疆!”
“轰 ——!”
仿佛有真正的惊雷在太极殿内炸响!整个大殿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所有官员都被这石破天惊的请缨震得魂飞魄散,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摄政王…… 要亲自挂帅出征?!
这简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她已是帝国实际上的主宰,权倾朝野,摄政五载,先帝崩逝后,是她一手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江山,推行了阻力重重的新政,清除了盘踞朝堂数十年的旧贵族毒瘤。她的威望,早已达到了无人能及的高度,朝堂之上,无人敢违逆她的意愿;天下之间,百姓对她既敬畏又爱戴。
如今,在她明确宣告即将还政于君的前夕,在她本可以坐镇中枢、运筹帷幄,安享权力巅峰荣耀之时,她竟然要亲自奔赴那最危险、最艰苦的北境前线,去面对凶残狡诈、兵力强盛的胡族铁骑?!
这究竟是为什么?
英国公张辅瞪大了眼睛,胡须微微颤抖,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轻。他原本以为,沈璃最终会选择支持李敢,或是为了稳妥启用王贲,却从未想过,她会亲自下场!
御史中丞王伦更是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支持李敢,本是想借机巩固 “摄政王系” 的势力,为自己谋得更多利益,可沈璃亲自挂帅,这完全打乱了他的算盘!
李敢与王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李敢心中既有失落,也有敬佩 —— 他渴望挂帅出征,建立不世之功,但他也明白,摄政王亲征,远比他挂帅更能稳定军心民心;王贲则是心中五味杂陈,他既佩服沈璃的担当,也担忧她的安危,毕竟北境战事凶险,刀剑无眼,即使是摄政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慕容玦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龙椅之上。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跪在丹陛之下、单膝着地,气势却如同山岳般巍峨的亚父,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思绪。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亚父可能会支持李敢,借助此次战事进一步巩固 “摄政王系” 的势力;可能会最终选择王贲,为了稳妥起见,确保战事胜利;他甚至隐约期盼过,亚父能给他一些明确的指引,帮他做出这个艰难的决断…… 但他唯独没有想过,亚父会选择亲自前往那九死一生的北境前线!
为何?
一个又一个疑问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慕容玦的心防。
是为了在她还政之前,再立下不世之功,让她的威望与权势达到真正的顶峰,足以震慑所有在她离开后可能产生的异心,确保她离开权力中心后,依旧能掌控朝堂局势?
是为了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为他这个即将亲政的皇帝,铺平最后一段道路,扫清外部最大的威胁,让他能在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中接过皇权,坐稳龙椅?
还是…… 夹杂着一丝连他都无法揣度的、对于即将告别这权力巅峰的、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毕竟,权力这东西,一旦握在手中,想要彻底放下,何其艰难。她是不是想要在这最后时刻,再次紧握那象征着帝国最强力量的兵权,完成一次辉煌的告别?
甚至,她是不是在试探他?试探他是否有胆量让她亲征,试探他是否有能力在她离京后,独自稳住朝堂?
无数念头在慕容玦的脑海中翻江倒海,让他难以平静。他看着沈璃那双深邃如星海、却燃烧着灼热战意的眼眸,心中五味杂陈。
有震惊,有不解,有一种被这巨大担当所带来的强烈冲击与悸动 —— 那是一种对强者的敬畏,对守护者的动容。亚父的此举,无疑是将帝国的安危扛在了自己肩上,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这份魄力与担当,让他这个年轻的皇帝感到自愧不如。
更有…… 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如释重负。
是的,如释重负。
如果亚父亲征,那么她将离开京都,离开朝堂,前往遥远的北境前线。在她离京的这段时间里,朝堂之上,至少在军事之外的政务上,他将暂时摆脱那无所不在的玄色阴影,获得一段真正意义上的、独立理政的空间。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处理政务,培养自己的势力,积累执政经验,为即将到来的亲政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但同时,一股更深的不安也随之袭来,如同毒蛇般缠绕在他的心头 ——
若亚父大胜,携着北境大捷的无上威望还朝,届时她的声望将如日中天,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朝堂之上,百姓之间,无人不敬畏她、爱戴她。到那时,还政…… 真的还能如期进行吗?即使她遵守承诺还政于他,他这个皇帝,又能真正拥有多少权力?会不会永远都活在她的光环之下,成为一个名义上的君主?
若败…… 不!慕容玦猛地掐灭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他不敢想象亚父战败的后果。沈璃是帝国的支柱,是稳定人心的基石,一旦她战败,甚至战死沙场,北境防线将彻底崩溃,胡骑将长驱直入,中原腹地将遭战火蹂躏,整个大衍帝国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这个皇帝,也必将成为亡国之君,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沈璃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慕容玦,没有丝毫移动。她的眼神平静而坚定,仿佛在等待,也仿佛在逼迫。她在等他做出一个皇帝应有的决断,等他摆脱依赖,真正扛起属于帝王的责任。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呼啸的寒风,穿过宫墙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所有大臣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沈璃与慕容玦之间来回扫视,等待着年轻皇帝的最终回答。
这一刻,权力的天平,似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始了微妙的倾斜。慕容玦不再是那个需要沈璃庇护的孩童,他必须在这一刻,做出一个关乎帝国命运、也关乎自己未来的决断。
慕容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如同要冲破肋骨的束缚。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复杂情绪 —— 震惊、不解、悸动、如释重负、不安、恐惧…… 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也不能有选择。
于公,亚父是此刻挂帅最合适、也最能稳定军心民心的人选。她的威望、她的能力、她的决断力,都是李敢与王贲所无法比拟的。有她亲征,北境将士必将士气大振,后方百姓也能安心,朝堂之上的派系纷争也能暂时平息,所有人都将齐心协力,支持北境战事。
于私,这是他必须迈出的一步。他不能永远依赖亚父,不能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之下。他是大衍的皇帝,终将亲掌大权,现在,是时候学会独立决断,学会承担责任了。
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少年的身躯尚显单薄,肩膀也不如成年男子那般宽厚,但在这一刻,他努力挺直了脊梁,胸膛微微挺起,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具帝王的威仪。他的目光与丹陛下的沈璃对视着,那目光中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更多了几分坚定与沉稳。
“准奏!”
仅仅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声音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又努力维持着沉稳与洪亮,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这两个字,仿佛抽空了他大半的力气,说完之后,他的双腿微微有些发软,但他依旧强撑着,没有倒下。
他继续道,声音愈发坚定,愈发铿锵有力:“北疆危局,社稷蒙难,非亚父不能定!朕,封沈璃为征北大元帅,总揽北疆一切军政事务,节制北境所有兵马、粮草、官员,凡涉及北境战事之人、财、物,皆由元帅调度,无需事事奏请!”
“赐天子剑一柄,代天巡狩,便宜行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所有官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凡在北境战事中,抗命不遵、消极懈怠、贪污舞弊、通敌叛国者,无论品阶高低,官职大小,沈元帅皆可持天子剑,先斩后奏,朕无异议!”
他没有用 “摄政王” 的称谓,而是用了更显亲昵与特殊的 “亚父”。这一声 “亚父”,包含了太多的意味 —— 有对沈璃多年辅佐的感激,有对她此次亲征的敬重,也有一丝微妙的、试图拉近关系、巩固信任的考量。
而他赋予沈璃的 “总揽军政”“先斩后奏” 之权,更是前所未有的信任与权力。这意味着,沈璃在北境,将拥有等同于皇帝的权威,无需受朝堂掣肘,可以全权处理一切战事相关事务。
沈璃听到 “准奏” 二字的瞬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 那里面有欣慰,有决绝,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但她很快便掩去了所有情绪,深深低下头,额头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金砖,声音铿锵如铁,带着凛冽的杀意与决绝的信念:
“臣,领旨谢恩!”
“臣必不负陛下重托,不负天下万民所望,率大军北上,扫平胡虏,收复失地!”
“不破胡虏,誓不还朝!”
这八个字,如同血誓,从她口中吐出,重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那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与必胜的信念。
“不破胡虏,誓不还朝!”
殿内的文武百官,仿佛被这股决绝的气势所感染,纷纷躬身行礼,齐声高呼:“元帅威武!大破胡虏!国泰民安!”
呼声震耳欲聋,回荡在太极殿的穹顶之上,久久不散。
朝会在一片极度压抑却又带着一丝激昂的复杂氛围中结束。沈璃亲征的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京都,继而以最快的速度,通过驿站、通过暗线、通过口口相传,向着帝国的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带来的震动,远超此前任何一次朝堂风波,无论是紫宸殿的血腥清洗,还是沈璃宣告还政的石破天惊,都无法与之相比。
京都的街头巷尾,百姓们纷纷驻足议论,神色各异。
“摄政王要亲征北境?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有摄政王在,定能把那些胡虏打得落花流水!” 一位卖菜的老农,放下手中的担子,兴奋地说道。五年前沈璃平定西南藩王叛乱的事迹,至今仍被百姓们津津乐道,在他们心中,沈璃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化身。
“是啊!摄政王可是咱们大衍的守护神!有她亲征,北境肯定能稳住,咱们也能安心过日子了!” 旁边一位妇人附和道,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但也有人忧心忡忡。一位白发老者拄着拐杖,眉头紧锁:“摄政王万金之躯,怎能亲自去那凶险的前线?万一有个闪失,咱们大衍可就危险了……”
“是啊,北胡骑兵那么凶残,摄政王虽然厉害,可刀剑无眼,还是让人担心啊。” 旁边有人附和道,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除了百姓,京都的官员府邸、贵族宅院,也因为这个消息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
摄政王府的亲信官员,如裴琰、李敢等人,纷纷聚集在一起,商议如何支持沈璃亲征。他们一方面为沈璃的安危担忧,另一方面也在积极筹备粮草、军械,确保前线供应无虞。
“裴大人,粮草转运是重中之重,北境转运线路遭胡骑袭扰,必须尽快开辟备用线路,同时加强护送兵力,确保粮草能安全送达前线。” 李敢对着裴琰说道,神色凝重,“我已令兵部拟定了兵力调动方案,京畿三万兵力三日后便可出发,驰援北境。”
裴琰点了点头:“李大人放心,户部已调拨二百万石粮草,十万件军械,我会亲自督办转运事宜,开辟三条备用线路,每条线路的护送兵力都不少于五千人,确保万无一失。”
而那些持观望态度的官员,以及旧贵族的残余势力,则开始暗中计算着摄政王离京后,朝堂权力格局可能发生的变化。
英国公张辅的府中,几位与他交好的老臣聚集在一起,低声议论。
“摄政王亲征北境,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还朝,这半年里,朝堂大权将由陛下亲掌,咱们是不是可以……” 一位老臣话未说完,却意有所指。
张辅眉头一皱:“陛下即将亲政,咱们只需恪尽职守,辅佐陛下处理政务即可,不可有任何非分之想。摄政王虽离京,但暗凰卫仍在,她的亲信也遍布朝堂,稍有异动,必将引火烧身。”
“英国公说得是,” 另一位老臣连忙附和,“只是…… 陛下毕竟年轻,缺乏执政经验,咱们身为先帝旧臣,理应为陛下分忧,帮陛下稳住朝堂,不能让摄政王的亲信独断专行。”
张辅沉默不语,目光深邃地看向窗外。他知道,沈璃离京,既是机遇,也是危机。机遇在于,陛下有了独立理政的空间,他们这些中立派和先帝旧臣,或许能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危机在于,一旦处理不当,引发派系纷争,不仅会影响北境战事,还可能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而在皇宫深处的御书房内,慕容玦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一人站在那幅巨大的北境舆图前,久久不语。
舆图上,红色的朱砂笔清晰地标注着胡骑的进军路线和已占领的城镇,那刺眼的红色,如同鲜血般,深深刺痛着他的眼睛。他的手指缓缓拂过那些熟悉的关隘城池的名字 —— 云内镇、朔风城、雁门关、阳曲镇…… 每一个名字,都承载着无数将士的鲜血与百姓的期盼。
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阳曲镇的位置,那里,将是亚父亲征后,第一个需要坚守的战略要地,也是可能爆发第一场大规模决战的地方。
亚父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她单膝跪地,请旨亲征的模样,银甲未着,却已气势如虹;她那句 “不破胡虏,誓不还朝” 的誓言,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心头,带着凛冽的杀意与决绝的信念。
他知道,从亚父跪下的那一刻起,很多东西,都已经不一样了。
这场远征,对亚父而言,是解决国难的担当,是对先帝托孤之责的践行,或许也是一场权力巅峰的告别预演。她用自己的行动,为他扫清了亲政前最大的外部障碍,也为他赢得了独立理政的时间与空间。
而对他而言,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立执政的考验。亚父离京后,他将独自面对朝堂的派系纷争,独自处理繁杂的政务,独自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情况。他必须在这段时间里,快速成长,积累威望,赢得百官的信任与百姓的爱戴,否则,即使亚父凯旋还朝,如期还政,他也难以真正掌控这个庞大的帝国。
他转过身,看向御案上那枚象征着皇权的玉玺。玉玺由和田玉雕琢而成,通体洁白,上面雕刻着繁复的龙纹,入手沉重。这枚玉玺,他即将真正握在手中,而与之相伴的,是沉甸甸的责任与无边的孤独。
他想起了沈璃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帝王之路,从来都是孤独的。你必须学会独自决断,独自承担,无论对错,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为天下万民负责。”
以前,他对这句话的理解并不深刻,如今,亚父亲征,将他推上了独立执政的前台,他才真正明白其中的深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愈发坚定。他不能辜负亚父的信任,不能辜负先帝的期望,更不能辜负天下万民的期盼。他要在亚父离京的这段时间里,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有资格坐稳这龙椅,有资格成为大衍真正的主宰。
“来人!” 慕容玦沉声喊道。
福安连忙推门而入,躬身行礼:“陛下,有何吩咐?”
“传朕旨意,” 慕容玦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令吏部即刻拟定一份官员考核清单,重点考核各地知府、知县的执政能力与清廉程度,凡考核不合格者,一律降职或罢官;令户部与工部联合勘察,制定全国水利工程规划,重点治理黄河、淮河等水患频发地区,确保民生安定;令都察院加强对京都及各地官员的监察,严查贪污舞弊、结党营私之事,一旦查实,严惩不贷!”
“是,陛下!” 福安躬身领命,心中暗自惊讶。陛下今日的表现,与往日判若两人,不仅决断迅速,而且所下旨意皆关乎国计民生与朝堂稳定,显然是有了自己的考量与规划。
福安退下后,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慕容玦重新走到舆图前,目光望向北方,那里,烽火连天,战事正酣,他的亚父,正率领大军,奔赴那最危险的战场。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亚父,愿你旗开得胜,平安归来。而我,也将在京都,为你守住后方,为我们共同的大衍,守住这片江山。残冬的寒风依旧在皇城的宫墙间呼啸,卷起未化的碎雪,拍打在朱红的窗棂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御书房内,地龙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却驱不散慕容玦心头的凝重。他独自站在那幅占据了半面墙的北境舆图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些被朱砂笔标注的关隘与城镇,每一道红色的印记,都如同北境将士流淌的鲜血,灼烧着他的视线。
帝国的命运,早已与那片被烽火浸染的北疆土地紧紧缠绕,密不可分。而他,慕容玦,大衍王朝的年轻帝王,个人的未来也在这一刻,彻底与北境那即将到来的血火交织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割。他清楚地知道,这场由北胡新汗王阿史那刹掀起的战火,绝非一场普通的边境冲突,而是一场关乎家国存亡的生死较量,是一次检验帝国根基是否稳固的严峻考验,更是他这个即将亲政的年轻皇帝,必须独自面对的成长淬炼。
北境的军报依旧如同雪片般不断送入皇城,每一封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与绝望的气息。“朔风城外围防线已被胡骑突破,守军伤亡过半,城池告急!”“阳曲镇遭胡骑夜袭,粮草转运站被焚毁,部分粮草被劫!”“雁门关守军与胡骑偏师激战三日,虽击退敌军,却也折损了两千精锐!” 一道道加急文书,用冰冷的文字记录着战争的残酷,将帝国的危局赤裸裸地呈现在慕容玦面前。
他拿起一封来自朔风城守将王越的亲笔奏报,字迹潦草而仓促,墨迹中甚至夹杂着点点暗红的血渍,显然是在战火纷飞的间隙仓促写就。奏报中写道:“胡骑攻势凶猛,日夜攻城不止,城中将士已两日未眠,箭矢将尽,粮草短缺。然臣与将士们誓与城池共存亡,宁死不降!唯恳请陛下速速发兵驰援,救救朔风城的百姓,救救北境的河山!”
慕容玦的手指紧紧攥着这封染血的奏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纸张边缘被他捏得褶皱不堪。他能想象到朔风城内的惨状:城墙之上,将士们满身伤痕,却依旧手持兵器,奋力抵抗着胡骑的冲锋;城内的百姓,扶老携幼,躲在残破的房屋中,日夜承受着战火的煎熬,恐惧与绝望笼罩着整座城池。而这,仅仅是北境战局的一个缩影。云内镇失守后,胡骑所过之处,烧杀抢掠,赤地千里,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帝国的命运,就悬在这一线之间。若是北境防线彻底崩溃,阿史那刹的十五万精锐骑兵将长驱直入,渡过黄河,直逼中原腹地。到那时,京都将面临直接威胁,朝堂震动,民心惶惶,整个大衍王朝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慕容玦深知,他肩上的担子,远比他想象中更加沉重。他不再是那个可以躲在亚父羽翼下的少年,而是必须扛起江山社稷的帝王,是天下万民的希望所在。
而这场关乎家国存亡的战争,也恰好与帝国权力交接的敏感时期重叠,使得局势更加错综复杂。沈璃亲征的消息传遍天下后,朝堂之上的暗流并未平息,反而因为摄政王的离京,变得更加汹涌。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官员,那些旧贵族的残余势力,都在暗中窥伺着,等待着可乘之机。
英国公张辅等先帝旧臣,虽然表面上依旧恪尽职守,辅佐慕容玦处理政务,但私下里却频繁聚会,商议对策。他们既担忧北境战事的胜负,也在暗中盘算着如何在沈璃离京期间,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为陛下亲政后的朝堂格局铺路。“摄政王离京亲征,陛下年轻,缺乏执政经验,咱们身为先帝托孤之臣,必须牢牢守住朝堂,不能让摄政王的亲信独断专行。” 在一次私下的聚会中,一位老臣如此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而以裴琰、李敢为首的 “摄政王系” 官员,则一方面全力筹备北境战事的粮草、军械供应,另一方面也在警惕着旧势力的异动,确保朝堂稳定。裴琰每日忙于粮草转运的统筹,亲自督办三条备用转运线路的开辟,确保粮草能安全送达北境前线;李敢则坐镇兵部,调兵遣将,不断向北境增派援军,同时严密监控京畿地区的防务,以防胡骑奸细混入或内部势力生乱。
朝堂之上的每一个举动,每一次试探,都牵扯着权力的平衡。慕容玦清楚地知道,这场权力交接的考验,远比他想象中更加艰难。他既不能完全依赖亚父留下的亲信势力,否则会被视为傀儡,难以建立自己的威望;也不能过度扶持旧势力,否则会引发派系纷争,扰乱朝堂秩序,甚至影响北境战事的后勤供应。他必须在这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既要稳住朝堂,又要借机培养自己的势力,树立自己的权威。
这无疑是一段孤独的旅程。帝王之路,从来都是孤家寡人的道路,没有人能真正与他分担那份沉重的责任,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内心的挣扎与彷徨。即使有林文正、李敢、裴琰三位帝师的辅佐,即使有忠心耿耿的福安在身边伺候,慕容玦也清楚地知道,最终的决断,必须由他自己做出;所有的后果,也必须由他自己承担。
深夜的御书房,灯火通明,映照着慕容玦孤独的身影。他坐在御案前,面前堆积着厚厚的奏章,从各地的政务汇报到北境的军情简报,密密麻麻,繁杂无比。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白日里,他要主持朝会,听取大臣们的奏报,做出一个个关乎国计民生的决断;夜晚,他还要熬夜批阅奏章,学习治国理政的经验,了解北境的战事进展。
他想起了亚父在的时候,那些繁杂的政务,那些艰难的决断,大多由亚父一手处理,他只需跟在亚父身边学习即可。可如今,亚父远在北境,浴血奋战,他必须独自扛起这一切。有时候,他会感到无比的疲惫与无助,甚至会下意识地想要呼喊亚父,想要寻求她的指引与庇护。可他知道,他不能。亚父已经为他铺好了道路,将独立理政的机会摆在了他面前,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快速成长起来。
一次,关于是否要从西南调兵驰援北境的问题,朝堂上再次出现了分歧。李敢认为,西南边境虽相对安稳,但仍有少数蛮族部落蠢蠢欲动,若调走过多兵力,可能会引发西南动荡,建议只调派一万兵力即可;而英国公张辅则认为,北境战事危急,急需大量援军,西南兵力充足,应至少调派三万兵力北上,才能缓解北境压力。
双方争论不休,各有道理。慕容玦坐在龙椅上,听着双方的陈述,心中也是犹豫不决。调兵三万,固然能增强北境的兵力,但西南的安危确实令人担忧;调兵一万,又恐难以起到决定性作用,延误战机。他看向三位帝师,林文正微微颔首,示意他谨慎考虑;裴琰则面露忧色,显然是担心西南的稳定;李敢则坚持自己的意见,目光坚定。
那一刻,慕容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没有人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没有人能替他做出决断。他必须依靠自己的判断,权衡利弊,做出最终的选择。他沉默了许久,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西南与北境的兵力部署图,回忆着相关的政务档案。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调西南两万兵力驰援北境。同时,令西南都护府加强边防,密切监控蛮族部落的动向,一旦有异动,即刻奏报,朕将另行调兵支援。”
这个决定,既考虑到了北境的战事需求,也兼顾了西南的稳定,得到了大多数大臣的认可。当他宣布完这个决定后,看到大臣们眼中露出的赞许目光,慕容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他知道,这是他独立做出的、又一个较为稳妥的决断,是他成长的又一个印记。
但成长的道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不久后,一封来自西南的奏报让慕容玦陷入了困境。西南某蛮族部落趁兵力调走之际,发动叛乱,攻占了两座县城,杀掠百姓,局势一度失控。消息传回京都,朝堂哗然。英国公张辅等人虽然没有直接指责慕容玦,但言语中却带着一丝质疑:“陛下当初若听从老臣之言,多留些兵力在西南,或许便不会发生此事。”
慕容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知道,这次叛乱的发生,与他调兵的决定有着直接的关系。他感到无比的自责与焦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深夜,他独自一人在御花园徘徊,寒风刺骨,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寒冷。他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心中充满了迷茫:“亚父,朕是不是做错了?朕是不是真的没有能力做好这个皇帝?”
就在他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林文正悄然出现在他身后。“陛下,夜深了,天寒,需注意身体。” 林文正的声音温和而沉稳,带着一丝关切。
慕容玦转过身,看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帝师,眼眶微微泛红:“林先生,朕是不是错了?若不是朕执意调走西南兵力,便不会引发叛乱,不会让百姓遭此劫难。”
林文正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陛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帝王治国,本就是在不断的权衡与抉择中前行,难免会有失误。此次西南叛乱,虽与调兵有关,但也并非陛下一人之过。那蛮族部落早有反心,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陛下调兵驰援北境,是为了国家大义,是为了守护更多的百姓。如今叛乱已生,自责无用,当务之急是尽快平定叛乱,安抚百姓。”
林文正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慕容玦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知道,林先生说得对,自责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唯有积极应对,才能弥补自己的失误。他擦干眼角的湿润,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林先生所言极是。朕即刻令兵部调派附近兵力,前往西南平叛,同时令户部拨款赈灾,安抚受灾百姓。”
在林文正的辅佐下,慕容玦快速做出部署。他任命经验丰富的老将周信为西南平叛主帅,率领一万兵力火速前往西南;令户部拨款十万两白银,用于赈灾与安抚百姓;令都察院选派御史前往西南,监督平叛与赈灾事宜,严查趁机克扣、舞弊之人。
经过一个月的奋战,西南叛乱终于被平定,受灾百姓也得到了妥善安置。这场危机的顺利化解,让慕容玦深刻地认识到,作为帝王,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犯错后不敢面对、不愿承担责任。同时,他也在这场危机中积累了宝贵的执政经验,学会了如何在复杂的局势中做出决断,如何协调各方力量解决问题。
而远在北境的沈璃,也传来了捷报。她亲率大军抵达雁门关后,迅速整合北境兵力,利用王贲提供的地形优势与胡骑作战特点,制定了精准的作战方案。她先是令王越坚守朔风城,牵制胡骑主力;再令李敢率领机动部队,奇袭胡骑的粮草基地;最后,她亲自率领主力部队,在阳曲镇与北胡中路军展开决战。
决战之日,黄沙漫天,号角齐鸣。沈璃身着银甲,手持 “断水” 剑,身先士卒,率领大军冲向敌阵。大衍将士见主帅如此英勇,士气大振,个个奋勇杀敌。胡骑虽然凶悍,但在沈璃的精妙部署与大衍将士的拼死抵抗下,渐渐不敌,节节败退。最终,大衍大军大破北胡中路军,斩杀胡骑三万余人,俘虏两万余人,缴获大量战马、军械与粮草。
北境大捷的消息传回京都,整个皇城都沸腾了。百姓们走上街头,欢呼雀跃,庆祝胜利;朝堂之上,百官纷纷上奏,恭贺陛下与摄政王功德无量。慕容玦坐在龙椅上,听着百官的恭贺之声,心中却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为亚父的胜利而高兴,为北境的安稳而欣慰,但也清楚地知道,亚父的威望将因此次大捷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对他即将到来的亲政,既是助力,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看着殿外欢呼的百姓,看着朝堂上俯首称臣的百官,再次感受到了帝王的孤独。即使拥有了无上的权力,即使得到了百官的拥戴,他内心深处的那份迷茫与不安,依旧无法消散。他不知道,亚父凯旋还朝后,还政之事是否会如期进行;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真正摆脱亚父的阴影,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帝王;他更不知道,未来的道路上,还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待着他。
但他知道,无论未来如何,他都必须勇敢地走下去。北境的血火,朝堂的暗流,成长的孤独,都已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场关乎家国存亡的战争,一次关乎权力交接的考验,一段关乎帝王成长的孤独旅程,都在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序幕。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御书房的窗前,推开窗户。温暖的春风吹拂进来,带着泥土的芬芳与生机。残冬已过,春天已然来临。慕容玦望着远方的天空,目光坚定而深邃。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很艰难,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将以帝王的身份,独自面对所有的挑战,守护好这片江山,守护好天下万民,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帝王之路。而北境的烽火,将成为他成长之路上最深刻的烙印,见证着他从一个懵懂的少年,蜕变为一个成熟的帝王。